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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種自己現在非常蠢的感覺。」當柚子在彈琴時，偷偷地，我跟小橘說。
為了表現誠意，舞蹈科的期初成果發表會上，一改他們平常播放音樂的慣例，特
地邀請我們音樂科派出一個小組來做現場演出，總共要十五首歌，柚子、小橘跟
我一起平均分配。但那種感覺很彆扭，以往的演出，我們都是主角，而現在則是
窩在角落演奏，大家的目光焦點都是舞者，根本沒人注意到這邊，曲子毫無挑戰
性，彈對彈錯好像也沒人在乎，也難怪早有先見之明的桃子跟龍眼根本不想來。
「別想那麼多，我們現在之所以在這裡，只是看在柚子的面子上。」小橘壓低音
量說：「否則這種曲子本來就不需要現場演奏。」
我們很懷疑這樣的誠意能收到多少效果，但老鼠一再強調要大家壓低姿態，千萬
別多生事端。然而究竟是誰在多生事端呢？我看他才是最找麻煩的人吧？
「你們的實力還不錯嘛，看樣子合作空間不小，可以讓音樂跟舞蹈做結合。」當
我們三個很無奈地吃著他們招待的便當時，育舒剛好送走最後一批前來與會的師
長，同時也交代她的學妹們收拾場地，然後這才走過來打招呼。其實我很想告訴
她，如果所謂的合作只是這樣的模式，那我看不要也罷，因為鋒頭都被這群跳舞
的給搶走了。
「是呀，所以這是不是可以當作一個發展的雛型呢？我是說，校慶時就用這樣的
模式去做。」沒想到柚子居然點頭附和。
「可以呀，而且這樣大家也方便點，可以各練各的，只要表演前稍微再套一下，
應該是沒問題的。」育舒點頭，她想得可真簡單，但我覺得問題才不小。她說
完話後也沒離開，拉把椅子就坐了下來，「小子，你有沒有意見要表達？」
「目前沒有。」吃著雞腿，我搖頭。
「意思是之後會有囉？」
「也說不定。」
「我老覺得你的眼神裡有點不滿，是不是對這樣的合作模式有質疑？如果是，你
可以說出來沒關係。」她手肘靠上桌子，拖著下巴，很近地看著我啃雞腿。
「如果我說把舞台位置掉換一下，跳舞的到角落去跳，把鋼琴擺到舞台中間來，
妳會答應嗎？」嚥下嘴裡的食物，我說。
「你有種再說一次看看？」然後她的殺氣就萌發出來了，我正想重複一次剛剛的
話，以證明自己是個有種的男人時，小橘趕緊從桌底下拉拉我的衣袖。
「你真的是很不要命了，而且魯莽、愚蠢、沒大腦，說話都不會看對象，知不知
道對方是誰？人家可是舞蹈界的明日之星耶，你以為自己有多少份量呀？」老
鼠搖搖頭，笑了一下，然後說：「不過我喜歡。對梁育舒那種人就是要這樣，挫
挫她的銳氣，否則她還以為我們音樂科的都是傻子。」
「我已經很給面子了，是你說要以和為貴的。」我說。
「是呀，但也不能讓人家牽著鼻子走吧？」老鼠又說了那句廢話：「加油，好好
幹。」
我實在搞不懂老鼠究竟在想什麼，按照擬定的計畫，幾乎所有的節目都是舞蹈與
音樂相配合，在這種配套下，我們根本沒有揚眉吐氣的機會，因為老鼠自己不出
面，只讓柚子去談判，結果就是我們一定只能當配角。
校慶的園遊會就辦在學校操場，不分國小、國中或高中，每個班級都可以擺設攤
位，我們班賣的東西非常簡單，就是霜淇淋而已，那還是其中一個家裡在夜市擺
攤位的同學所提供的，因此也讓她去顧攤位就好，按照柚子的意見，我們要調撥
絕大多數的人手去張羅表演的事，而且因為那是在戶外場地，燈光跟音響也要自
己來，這方面已經靠龍眼去影視科取得支援。
「你確定這樣的合作方式不會引人詬病嗎？」最後我終於受不了了，就在表演內
容定案的前一天，當理化老師在教室裡放影片，全班一堆人都睡著時，我問柚子：
「連我都覺得喪權辱國了，你覺得其他人會怎麼想？老鼠這種人絕對不會想吃虧
的。」
「沒辦法呀，不這樣，合作根本談不成。」柚子也很無奈。其實我們也明白他的
心情，莫可奈何下接了這個職位，非得硬著頭皮辦活動，合作對象又是最難搞的
世仇科班，怎麼做都是得罪人。
「但願不要出事。」嘆口氣，看著那張節目表，我說。
「但願不要出事。」也嘆氣，柚子說。
「應該不會出事。」小橘搖頭。
「不會出事才怪。」然後，跟我們一起看著節目表的桃子哼了一聲。
「沒事我也會讓它有事。」最後則是龍眼，他根本連看都不看，就這樣趴在桌上
繼續睡。
雙簧管輕盈靈動的旋律剛結束時，舞者的動作也恰到好處地停下，按照我們的計
畫，這時候應該有乾冰或誰在旁邊吹泡泡，好烘托出浪漫的氣氛。我在節目表的
項目前打了一個勾，表示這個沒問題。不是每個人都有空來彩排，對這種非正式
性的演出，音樂科裡一堆高手根本不屑一顧，比如龍眼就是，他寧可在琴房裡吹
冷氣，也不願來彩排。
一連幾個項目都很順利，影視科的同學也拿著節目表在旁不斷註記，他們的工作
也不輕鬆，所有的舞台效果全都要仰仗他們。小橘的練習結束後，我跟她交接記
錄工作，走到鋼琴旁邊，與我搭檔的是六、七個穿得像小丑一樣的女孩子，她們
要跳的舞似乎頗有看頭，但我卻沒辦法多看，因為要配合這一支舞的，是我已經
有些陌生的曲子──拉威爾的小奏鳴曲第三樂章，那可是我當年考鋼琴檢定時的
曲子，以前為了考試而練得很熟，但現在老早都忘了，要不是這次合作會用到，
我壓根就不會想彈它。
「小子，你可別讓我失望。」站在一旁，雙手交叉在胸前的育舒特別看了我一眼。
「先去看看妳的學妹會不會跳錯舞步吧。」我也不想給面子。去年還覺得自己是
一年級新生，對學姊應該客氣點，但是一年過後，我已經很懶得跟不值得客套的
人客套。
曲子連音很多，忽快又忽慢，而且整首歌的氣氛很詭異，果然那群舞者動起來也
活像起乩，根本不知道那些搖頭晃腦的肢體動作究竟象徵什麼。原本的音樂很短
，為了配合表演，我必須連續反覆彈上四次，因此也只好多花點時間去改編它，
務求每一次的連接都能流暢俐落。
演奏過程中我彈錯了幾個音，不過現場沒有一個舞蹈科的人聽得出來，我看他們
可能連原曲都沒聽過吧？彩排結束後，我走到小橘身邊，順便也看看一旁影視科
的筆記，他們在上頭註記了一行字：「有鬼要出現的音樂、有鬼要出現的動作、
有鬼要出現的燈光。」
「寫得好。」看著那行字，我再同意不過。
原本計畫中的彩排就到這裡為止，因為後面都是稍微有點難度的舞蹈，同樣搭配
有點程度的音樂，而負責那些音樂的高手們則無一到場，他們都只肯在表演當天
才出手。我從小橘手上接過節目表，正想請柚子去宣佈彩排結束，沒想到卻看見
龍眼晃了過來。
「我只是睡醒了想尿尿耶。」被柚子推到鋼琴前面時，他還睡眼惺忪。
「老大，幫幫忙，拜託一下啦。」苦口婆心，柚子非常為難的口氣說：「算是給
我個面子嘛。」
那是非常好笑的畫面，就看見龍眼穿著短褲，踩著拖鞋，他摸了摸鋼琴的琴鍵，
然後張望了一下，說：「我彈，誰跳？」
「我。」一個剛換上正式舞蹈服裝的男生，看起來其貌不揚，瘦巴巴的不說，身
高幾乎比我矮了一個頭的傢伙站了出來。我在節目表上看了一下，他是三年級的
學生，而且是去年的國標亞軍，果然實力不容小覷。
那當下，我們原本以為龍眼會就這樣坐下來，開始演奏鋼琴的，結果沒想到他居
然看看育舒，又看看柚子跟小橘，最後則把頭轉向我，說了句讓大家都傻眼的話：
「為什麼你們都幫人伴奏，而我卻要彈鋼琴給一隻猴子跳舞？」
-待續-
「音樂科跟舞蹈科會結仇，就是因為有這種人啦。」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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