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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覺得你這人好像沒什麼個性,但現在看來卻又不是那麼一回事。」打量我
一下,廖親親說:「怎麼覺得你好像個性過了頭了。」
「我只是怕了。」搖頭,我說:「很多事我不想再經歷一次,包括坐雲霄飛車。」
一起笑了出來,而且都是苦笑。那次去九族文化村,廖親親還跟豬豬非常恩愛,
而那天小魚則開了我一個天大玩笑,以至於到今天我們都還忘不掉。
「你覺得這兩個女生怎麼樣?」趁這機會,他又問我。
「庸脂俗粉。」我直接退貨:「不過當朋友還不錯,至少很聊得來。」
也不曉得是哪裡找來的,廖親親打電話相邀,說兩個中部來的朋友想一遊高雄,
原本打算借他車就好,不過廖親親再三鼓吹我一起來。我看這哪是什麼高雄一日
遊?根本是聯誼吧?都幾十歲人了還玩這一套。
在旗津街上閒走,兩個花枝招展的女孩又是烤魷魚,又是冰淇淋。到後來甚至開
心地跑去玩果凍蠟,就剩我們兩個坐在木瓜牛奶攤子前發呆。廖親親說這樣下去
也不是辦法,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後,豬豬依然沒有回心轉意的跡象,她跟那個
養柴犬的男人現在非常幸福。
「我可不想一輩子可憐兮兮。」他非常有朝氣地說:「跟我一起奔向更美好的未
來吧?」
「這句話你留著,裡面有兩個女的讓你挑,高興跟哪一個一起奔向未來都可以,
就是千萬別找我,拜託。」我啼笑皆非:「愛情這種東西跟酒沒什麼差別,開
始喝會很過癮,喝過頭就爛醉,當你吐得連五臟六腑都要嘔出來之後,會有好一
陣子的時間,你連聽到這個『酒』字都害怕。」
「是這樣嗎?」他不信地看著我:「該不會其實你對小魚還餘情未了吧?」
「錯。」我回答得很快:「正好完全相反,應該是餘恨未消才對。」
或許這樣說是過分了點,但那卻也很符合實情。我不得不承認的,是那些過往當
中,有很多事讓我對小魚造成了負面的觀感,這跟當初在小酒館裡耳聞的那些並
不相同,而是從我自己的經歷所得來。那些負面觀感與記憶倘若不能消除,那麼
恐怕無論小魚多麼真誠地想挽回也都徒勞無功。
嘆口氣,艷陽天下,廖親親感慨地說:「這世界上到底還有沒有幸福的真愛呢?」
「當然有呀。就像《神雕俠侶》裡頭,楊過跟小龍女那樣堅貞不移的愛情,我相
信一定存在,只是不見得每個人都遇得到而已。大家都認為楊過很深情,可以
為了小龍女守候十六年,最後甚至跳下絕情谷殉情。然而你想想,倘若小龍女
十六年前沒有先為了楊過而跳,那麼十六年後,楊過跳崖殉情的這個舉動豈不
是變成了笑話一場?要嘛他跌死在谷底,要嘛就是不死,但卻發現谷底屁也沒
有。」我搖頭,說:「所以今天即使你有為了愛而犧牲的勇氣,但你怎麼能確
定那個讓你犧牲的對象,是個跟你一樣堅定不移的人?又或者說,就像豬豬,她
願意為你犧牲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所以最後她拒絕你,選擇愛另一個人。」我說:
「就像我,我願意為了小魚跳下絕情谷的時候也已經過去了。」
這話說得廖親親默然,我也嘆了口氣,說:「我很想為了小魚而跳,在那個我願
意這樣做的時期裡。但可惜的是,當我跳下去的那瞬間,才發現原來她就站在山
崖邊鼓掌叫好,對著我嘲笑。」把手上的香菸熄了,我搖頭說:「我跳了不只一
次,但現在已經跳怕了。不管她是否還跟以前一樣,反正,我就是怕了。」
結束一場很無聊的聯誼後,我一個人跑到陌生的酒館裡去,雖然不至於爛醉,但
腳步也歪歪斜斜。那家店裡播了一整晚的藍調,聽得讓人心碎。買單時則連心碎
的碎片都不剩下,我幾乎掏光了皮夾裡的錢。
也沒什麼特殊的理由要這樣喝,大抵上一個男人過了三十歲以後,就必須涵養跟
內斂,很多心事不再能夠輕易說出口。因為不說出來時,還可以藏在心裡的角落
,可以假裝它不存在,一旦說了,那就沒有逃避的理由跟藉口,非得去面對不可。
我真的對小魚有恨嗎?漫步在炎熱的街邊,渾身發熱,胸臆間有股快要撐漲的鬱
悶,我沒有目的地瞎走著。說沒有怨懟是騙人的,畢竟這輩子始終不懷大志的我
,唯一的心願就是從那個破破爛爛的家裡走出來,自己再組一個溫馨的家庭,過
過簡單的日子而已。而這心願卻在幾番衝突後幻滅了。我怎麼可能對小魚沒有隻
字片語的抱怨?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是不是在故事開始的最初,我就挑錯了女主
角?一齣溫馨倫理劇本來就不該找個演慣女強人的人來當主角,那也難怪這齣戲
最後會是這種下場。怨不了別人,也怪不得自己,所以我懊惱著。不想回家,反
而晃到了工作室附近。
樓層的燈還亮著,這讓我有點疑惑。這家工作室是一個知名的網頁公司所承租,
開班教授電腦繪圖課程,我只是應聘於此,每星期來上一次課。按理說這時間不
應該還有人在裡頭才對。好奇心起,搭了電梯上去,四樓門開,玻璃門是關著的
,不過卻看見裡面有個背對著,正在操作電腦的身影。
「你這時間跑來幹嘛?」敲門,哇沙米過來開,問了我這句話。
「是該我問妳才對吧?」我走了進去,電腦螢幕上是一張充滿古典氣質美的女子
畫像,不過手上拿著奇形怪狀的武器,既像刀也像斧頭。哇沙米學完所有課程後
,在這裡也開始教些簡單的初級課程,所以有鑰匙可以自由進出。
「我的案子做不完呀,盔甲很難畫。」她懊惱地又坐回桌前,繼續操作。「這裡
的電腦速度比較快,畫起來也順手。」
「需要幫忙嗎?」
搖頭,她說這只是難畫,而不是畫不出來,一個晚上的時間應該沒問題。我拉把
椅子過來,坐在她後面。長久以來,我教她畫的幾乎都是仕女圖,很少有需要盔
甲的。
「什麼的稿子?網路遊戲嗎?」
「嗯。」她說:「不會很趕,只是能畫完就早點畫完會比較好,至少晚上睡得著
覺,不會一直作夢。」
我笑了一下,哇沙米又說:「哎呀,你這種拖稿達人不會明白的啦。」她小心翼
翼地在盔甲上著色,做出深淺三層的色差來,然後說:「這是我第一次畫線上遊
戲的稿子耶。」
「既然這樣,那就沒啥好苛責的了呀。」
「才不是。」她沒回頭,眼睛依舊盯著螢幕,但口氣卻非常認真:「客戶的觀感
很重要,但那是一回事。我不想要有任何一點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地方,這又是另
一回事。那是一種堅持呀。」
「女孩子不要在工作上這麼堅持呀,妳真的那麼想當女強人嗎?」我皺眉。
「哈,猜對了。」她說:「我就是那麼典型的金牛座女生。」
我忽然覺得自己有點搬磚砸腳的感覺,沒事說這些幹嘛?只是既然提了,或許我
可以從哇仔身上看看,看有沒有小魚的影子。
「所以工作、朋友跟愛情,對妳而言哪一個重要?」
「當然是工作跟朋友重要。」她不假思索地回答:「愛情只是心理上的需要吧?
同樣是一種付出跟安全感的獲得,但工作得來的都是屬於自己的滿足,愛情則太
不保險,誰知道哪天會變質?所以與其要去期待愛情,我寧願把精神跟生活重心
放在工作上。」
「這是妳現在這樣想,還是長期以來的觀念?如果男朋友反對的話怎麼辦?」
「我想我這輩子都會這樣想,工作優先,男朋友其次,他要是不滿意的話就分手
,這也沒關係,因為反正我沒打算要結婚。」她說。
我默然無言,過了良久,哇沙米終於察覺到了我問這些的原因,她放下手邊的工
作,轉過椅子來。
「不好意思。」她臉上露出尷尬:「我說的是我,未必每個金牛座女生都這樣。」
「沒關係。」微笑著,我說。
走出大樓時,天色已經漸亮,遠方的天空已經有淺淺的藍白色逐漸透露出來。酒
早已醒了,我把手插在口袋裡,一個人慢慢走。街上開始有行人,也有車輛,再
走一段路,我甚至已經看見開始營業的早餐店跟出門上學的學生。
世界還在運轉,每個人每天都要背負著自己不同的人生去過活。無論悲或喜,誰
也逃脫不得。那我的恨跟不滿又算什麼呢?那些能代表什麼呢?我苦笑了一下,
摸摸口袋,打開菸盒,發現已經沒有香菸了。把紙盒揉扁後,丟進了路邊的垃圾
桶裡。
還是日本的旅館主人所說的那句話:「過得去跟過不去的,遲早都是得要過去的
,只是時間而已。」我嘆口氣,認清這個事實。儘管依舊無法把過去的難過盡皆
忘懷,但至少日子還是得過去的吧?仰著望天,我這樣想。
-待續-
星座跟愛情無關,重點只是兩個人的心是否繫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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