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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還是很想見你。」低聲說著，小魚坐在機車上，手裡拿著菸，但卻
一口也沒抽，聲音幽幽：「所以我就直接過來了，可是不敢跟你講……」
還能說什麼呢？來都來了。一起走到附近的便利店去，我很小心翼翼，並肩走在
一起的兩個人，不能像以前那樣牽著手了，所以當她走在我右邊時，我便將鑰匙
拿在右手，把左手放進口袋裡，而反之亦然。只能如此，否則我無法避免這種兩
人走在一起的尷尬。
「工作還好嗎？」有起路來還有點輕飄飄地，我找話題問。
「除了很累之外，其他都還好。」她苦笑著說：「晚上十點，我是全公司第一個
離開的人。不曉得為什麼，沒有人覺得該回家的樣子，從老闆以下的每個人都還
在位置上，反而是我這個最菜的先走。」
「這樣沒關係嗎？」
「是主管叫我可以先下班的。」她點頭：「忙一點也好，對吧？比較不會亂跑，
也比較不會亂想。」
「是嗎？」老實說我不太相信。
「每天從早上九點做到晚上十點，一下班，除了睡覺，還能有體力去哪裡？我連
禮拜天都沒力氣打球了，只想睡覺而已。」她苦笑著說：「而且不但是我這樣
，我們那一屋子的女人每個都是這樣，每個都是工作狂。」
跟著笑了一下，買了香菸，走出便利店，小魚問我日本是否好玩。我說還好，反
正是去散散心，順便也把財產散光，現在開始起要努力接案子，也要認真教學生
，得把積蓄賺回來才行。
「所以你住在那個台灣民宿裡？」
點頭，我說那個主人不但只收很少的住宿錢，而且還請吃不少他親手做的台灣菜。
「真好……」露出嚮往的表情，她說。
又是一陣微妙的尷尬。慢慢走回到公寓樓下，小魚顫微微地問我：「真的不可以
留下來嗎？」
「妳沒帶換洗衣物吧？明天早上還要上班，不是嗎？」我微皺著眉：「況且，我
覺得這樣真的不是很好。」
她默然許久，才吐出一句話來：「我們……真的不能再在一起了嗎？」
「至少不是現在吧。」我的心開始沉了下來，預料得到她會提起兩個人的事，但
我真的已經不曉得還能說什麼。搖頭，點菸，坐在公寓門口的階梯上，小魚則坐
回了機車上。「或許我會期待有那麼一天，但也可能不會，因為沒有人知道下一
分鐘會發生什麼事，而無論之後會如何，總之我覺得現在我們沒辦法在一起，這
樣而已。」我說：「上次跟妳說過了，我不想限制妳，也不想改變妳什麼。而換
個角度想，我也不想改變我自己對於婚姻愛情的規劃。」
「不是你要求，而是我自己願意改變，這樣不行嗎？」她又顯得急切：「為什麼
不再給我一次機會呢？」
「這不是機會與否的問題呀，」我有點苦惱：「每次發生爭執時，我不是都跟妳
說過原因了嗎？結果又如何呢？那些衝突，其實大部分都只來自觀念差異而已，
根本上的不協調，所以只能吵完一次又一次，這樣有意義嗎？」
「那我問你，你現在還想結婚嗎？」她忽然有點賭氣地問我。
「當然還想。」
「那好，我這禮拜放假就回台南去，去跟我媽說這件事，說我想結婚了。」她說。
「錯了，也晚了。」我淡淡地搖頭，心裡已經完全提不起生氣的感覺。這時候了
，吵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呢？我說：「從我第一次跟妳提到結婚這件事，所有的希
望就不斷地在逐步走下坡，因為妳讓我感覺到的，是不當真，是開玩笑。而現在
都分手了，說這又有什麼用？」
「在九族那次回來之後，我就跟你道歉過了呀。」
「道歉並不能解決問題。」我的口氣很強硬：「妳不能搧了別人一巴掌後又若無
其事地安慰對方說沒事了。」
「而且那之後我是真的有認真在考慮的。」她已經哭得淚流滿面了。
「如果按照當初約定的，今年七月就要結婚的話，那麼妳現在也不該還停留在考
慮階段，而是應該已經跟我一起在籌畫婚禮了才對。」我搖頭：「了解了嗎？
這就是問題，這也就是我們對這段愛情的目標差異。我從第一次提到這件事時，
就已經非常當真地在計畫跟期待著，因為我認為那是兩個人的愛情裡，最後也最
重要的結局；而妳從第一次提到結婚兩個字後，就拿它來開我玩笑，敷衍到不能
敷衍的時候才開始認真思考它的價值。至於現在，則已經太遲了。」
看著她，我緩緩站起身來：「早點回去休息吧，我很感激妳這兩天照顧我，沒有
妳的話，大概我已經斷氣了。但儘管如此，很遺憾的，我沒辦法答應妳的要求，
在我忘了那些往事之前。」
「那你什麼時候會忘？」淚眼婆娑地，她望著我。
「也許半年，也許一年，也許是一輩子。不要遷就我的個性，別試著去做任何改
變，不放聲大笑也不有話直說的小魚就不是小魚了。去做妳該做的事就好，其
他的留給以後吧。」我心裡沉重得呼吸都有點困難，但嘴裡卻說得淡。
當她終於騎著機車離去後，我又坐回階梯上，安靜地抽著菸，心裡已經不知該做
何感想才好了。腳邊放著一個塑膠袋，裡頭裝的，是小魚剛剛拿給我的東西，那
是一隻讓我在日本望之卻步的傑克布娃娃。當時因為它的價錢令人咋舌，所以終
於沒有買成，沒想到小魚卻在高雄發現。今晚其實她九點就已經下班，之所以十
點多才來找我，就是因為她跑到新崛江去，在那一堆看起來都差不多的巷道商圈
裡到處尋覓，好不容易才找到那家店，把它給買了回來。
「這是何必呢？」看著那隻布娃娃天真可愛的表情，我心裡又是一陣酸苦。過了
大約二十分鐘，我手機收到她傳來，已經平安到家的訊息，然後這才上樓。
兩隻貓還在互相追逐，這世界就算下一分鐘要毀滅，牠們也完全不會在意。我無
奈地坐下，覺得非常可悲。兩個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如果再早一點，她就有了
這樣的決心，那該多好？再不忍去回顧過去曾有的一切，我掩著臉，全身瑟縮在
電腦椅上，只有外頭的霓虹光線隱約透過指縫，刺得眼睛生疼，卻怎麼也流不出
一滴眼淚來。
-待續-
最傷的不是誰不愛誰，而是相愛的兩個人決定不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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