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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是應該在家好好補眠的，暑期輔導第一週的開場白過後，除了升旗典禮外，
一切就跟學期中的正常上課無異，一想到高中這三年，唯一的暑假竟然只有高三
畢業後的那一段，我就覺得悲痛萬分，看來麻雀選擇五專果然是正確的，即使她
畢業後照樣要面臨二技的考試，但至少不必像我們這樣上暑期輔導課吧？所以難
得一個假日，原本想在床上賴到中午的，但沒想到已經習慣早起的緣故，我竟然
早上六點半就睜開眼睛，再也沒了睡意。
「平常叫妳起床妳就愛賴，今天真的不用上課，妳反而七早八早沒事就在屋子裡
晃來晃去。」不解的眼神，外婆看著我說。
坐在舊木桌前吃完早餐，看著外婆忙進忙出地打掃，而外公坐在門口的階梯上抽
菸發呆，我忽然感觸很深，那就是老夫老妻的日子哪。今天如果媽媽跟我不住在
這裡，他們的生活應該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吧？那麼平淡的一天，兩天，一年，兩
年，然後就永遠了。我有種羨慕的心情，看著外婆端了一鍋水出去澆花，在門口
還像趕蒼蠅一樣把坐在門邊的外公趕開，那種平靜的表情，是歷經過了多少人世
間的風風雨雨後才能換來的呢？
晃出門，騎著機車亂逛，不知不覺又逛回以前的國中。暑假期間門戶洞開，校警
看看我，居然也沒多問就讓我晃了進去。畢業一年了，這是頭一次又踏進來，感
覺特別不同。那段國中時的往事都還記憶猶新，所以我對班級教室並沒有什麼興
趣，反而很本能地就往天台走。那年，我剛來到這裡，就在這天台上，遇見了幾
個足以影響我一生的朋友。
緩緩步上樓梯，那道鐵門依舊沒鎖，只輕輕虛掩著。我伸手一推，老舊的鐵門發
出咿哦的磨擦聲，而門一開，陽光照過來時，我卻愣住了。跟以前一樣的背影，
還是一頭馬尾隨風飄著，也坐在相同的位置上，只是以前我們都穿著制服，而現
在韻潔身上是便服。見到我時，她也愣了一下。
「我以為是麻雀，她說等一下要過來。」韻潔說。
「既然妳跟她都要來，怎麼不約我？」也爬上圍牆邊，坐著看海。當年韻潔畢業
後，她習慣坐的位置變成我的，而現在，我們則又回到她當老大，我是小跟班的
席次。
「因為只是她是閒著沒事幹而可以早起的人呀，想說讓妳多睡點，下午再找妳看
電影的。」韻潔說著，雙眼仍然盯著前面遠方的海。
「早起慣了，想睡都睡不著。」我回答了一聲，然後跟她一起看著相同的方向。
今天八斗子漁港的海面、天空都湛藍，幾片白雲在很遠的角落邊，太陽還不到炙
人的時候，就只有一點輕輕的微風而已。韻潔問我怎麼會跑來，我說這大概是天
意，反正逛著逛著，就忽然很想逛回來這裡。點點頭，她說她也是，而且其實還
挺常回來的。
「這裡對我而言有很重要的意義，每次心情不好或壓力大時，我就會找時間回來
，坐在這裡發呆。」她說。
話題沒有一直延續下去，我們也不那是種會聒聒絮絮說個沒完的個性，各自望著
海，韻潔把菸盒給我，點了一根，我想起出門前外婆的臉龐，問韻潔：「妳有沒
有覺得，人活得愈久，經歷得愈多之後，所想的就會變得愈多愈複雜？要一直到
老了以後，才能再慢慢趨歸於平靜？」
「那是很正常的呀，一般人本來就是這樣子。」韻潔點頭，但是又補充了一句：
「不過麻雀應該是例外。」
我差點沒笑出來，這說得似乎也是事實。正想跟她說我也這麼認為時，結果背後
就傳來一個尖銳但卻又有點啞的嗓音，高分貝地說：「叫人家來還說人家壞話，
什麼我是例外？屁啦，我看阿虎才是例外吧？」瞪眼嘟嘴，很長的雙腿直接跨過
圍牆，也不管自己穿著是一件短裙，麻雀就擠在我們中間的位置，而她懷裡的包
包一打開，居然是兩包鴨賞。
「雖然煙醺的食物是不要吃太多比較好，不過偶而來一點也無傷大雅。昨天我媽
去宜蘭帶回來的，聽說這一家的特別好吃。不過妳們知道嗎，聽說家禽類的動
物最多毒素的地方就是皮，那是因為牠們的代謝方式就是這樣，但是烤鴨跟這
個鴨賞最好吃的其實也就是皮……」嘴裡不停地說話，然後我跟韻潔就傻眼地
看著她開始把一塊塊鹹得要命的鴨賞往嘴裡塞。一切，都跟從前一樣。
不過可惜的是，那兩包鴨賞我們終究沒能順利吃完，就在麻雀啃得口渴，我們正
在討論該由誰去販賣機買飲料時，韻潔的電話突然響起，一個實在很煞風景的消
息打散了我們的閒情逸致。
「妳最近會跟梁子孝碰面嗎？」掛上電話後，韻潔問我，而我說不一定，因為課
業壓力的關係，我跟梁子孝的聯絡又變少了。
「妳呢？妳跟阿虎？」韻潔又問麻雀，麻雀則點頭，阿虎很常去借漫畫，他們倒
是碰得到。
「那好，妳傳個話給阿虎，叫他回去告訴韓文耀跟梁子孝，別以為幫過我一次忙
，老娘就永遠欠他們人情，在外面混的時候小心點，過馬路最好多看看車子，
免得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還說我沒提醒他們。」惡狠狠地，韻潔說著。
「怎麼了？」擔憂著，也不知道是擔憂梁子孝多一點，還是擔心韻潔多一點。我
只想把事情先弄清楚。
「他們在中正公園打傷了我爸身邊的小弟，還扯到我頭上來。」韻潔說。
-待續-
若這是我們六個人維繫緣分的方式，那老天爺未免太殘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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