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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這居然是我們認識快兩年來，第一次好好地聊天講話。那以前我們到底
在幹嘛呢？好像每次碰面都遇不到可以聊天的場合，又好像我們就算真的可以聊
點什麼了，但情勢總讓我們聊不下去。
「最近好嗎？」
「很忙很充實呀，生活規律到不行。」我說。
「忙功課吧？」
「當然。」我點頭。
然後這話題就結束了，只剩下列車搖晃震動的響著，像為了要填充那份尷尬似地
，充塞在我們無聲的空隙間。
「沒有參加社團嗎？」
「強制參加呀，不過去也沒用，沒辦法把心思花在那上面呀。」我嘆氣。
他點點頭，沉吟著說：「沒想到課業壓力這麼大呀？可我本來以為妳應該可以應
付得很輕鬆的。」
「我看起來像是很聰明的學生嗎？」
「原來妳不是嗎？」
「剛好我不是耶。」終於有了一點笑的感覺，他也翹起了嘴角，不過很可惜地，
這話題又沒能繼續下去。
我們並肩坐著，對面座位是空置的。車窗外只剩漆黑的風景，一時間還真不知道
該看哪裡好。梁子孝問我其他人最近好不好。
「都差不多呀。」我說這他可以去問阿虎，因為阿虎跟麻雀似乎一直保持著聯絡
。然而梁子孝卻告訴我，他現在連跟阿虎的聯繫都不多了。
「在學校裡很忙的人不是只有妳呀。」他苦笑著。那瞬間我頓時有點慚愧，因為
我只知道他在基隆高中，但詳細的情形卻完全不了解。
「不過我忙得很不務正業，課業沒什麼在用心，大部分時間我都在社團。」梁子
孝說他除了名字掛在象棋社，但其實跑的社團很多，武器研究社他去了，桌球社
他也去了，熱門音樂社他會去逛，游泳社他也跟人家下水，甚至連合唱團他也想
矇進去唱唱看。
「你到底繳了學費去幹嘛的？玩社團也玩得這麼不專心嗎？」我皺眉頭。
「君子讀書只要觀其大略就好了，社團也是，不務專攻才能給自己多點選擇性嘛
。這可是諸葛亮說的喔。」
「那你交女朋友要不要也多一點選擇？諸葛亮有沒有這樣教你？」脫口而出的瞬
間我就後悔了，雖然看不見自己的臉，但卻覺得整個耳根子都熱了起來。而梁子
孝也是當下啞口無言。
我到底在說什麼呀？怎麼連這種話都說出口了呢？尷尬到無以復加的我不曉得應
該怎麼辦才好，而就在這時候，車內廣播放送出來，列車已經到了三坑，再過去
不遠就是基隆了。原本還希望這趟火車可以慢一點，但現在我卻好想瞬間就抵達
終點。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呢？我問自己。難道是想藉此試探些什麼嗎？有些懊
惱，我知道即使能從他嘴裡套問出一點什麼，但就現在的課業壓力跟彼此間的距
離，恐怕其實我就算了解更多有關他的事也沒用，因為根本連一點機會都很難有。
「所以你去台北幹嘛？」只好轉個話題，我問。
「去跟幾個女校討論聯誼活動呀，妳呢？」他聳肩，問我，而我則據實以告。
「喔，在台北車站看到妳，我還以為妳也是去接洽聯誼的呢。」他點頭，也不管
我是否還在剛剛的羞赧中，就問我有沒有人追。
「關你屁事呀？」嘴上已經恢復了反應速度，但氣勢依舊薄弱，而且實在顯得有
些莫名奇妙。為什麼要扯到這方面的話題去呢？我只感到萬分後悔，回答後，還
是默默地搖頭。
「嗯，好。」
「好？」我愣了一下，他接得也很怪。
我只覺得這一切根本都脫序了，而且簡直是浪費老天爺給的大好機會。這麼長的
一段路下來，什麼重點都沒聊到也就算了，還搞得如此尷尬。可是不然我該怎麼
辦呢？或者，我有什麼勇氣能怎麼辦呢？頭一次發現自己居然是個這麼會逃避的
人，當下真是生氣也不對，不生氣也不對。眼見得列車已經開到接近市區，這一
場談話很快就要結束了，我靈機一動，才想到自己還有些可以說的話題。
「對了，你國三怎麼變得那麼認真？是因為耀哥不在了的關係嗎？」
「那跟耀哥有什麼關係？」他搖頭：「我早說過，他一定會被捕，只是遲早的問
題，而也如我所料，以他的程度，在少年監獄的補校裡要把書唸好是非常簡單的
事。」
原來他記得那一晚在福靈宮裡說過的話嘛，那一定也記得那一晚在小置物間裡吻
了我的事吧？我這樣想著，而梁子孝又笑著說：「我國三之所以會開始專心唸書
，耀哥不在，沒人找我出去玩固然是理由之一，不過我爸也佔了很重要的原因，
他說我要是考不上一個國立的學校，就只剩下兩條路好走。第一是去報考軍校，
準備跟他一樣當職業軍人，第二則是他直接槍斃我。」
我差點「噗」地笑出來，這是什麼爛理由呀。梁子孝跟著我笑了一陣子，當列車
終於開進車站，我準備起身時，他才又開口：「不過最主要的原因還有一個，但
是這個是秘密。」
「嗯？」我心頭一緊。
「把手給我。」說著，他向我伸出手掌，坐在他右邊的我則一頭霧水地攤開了左
掌心。「赤壁之戰時，諸葛亮跟周瑜都想到火攻破曹的計謀，而這個策略，他們
很神秘地寫在手掌心裡，這故事妳知道吧？」
點點頭，我任由自己的左掌被他握住，他的手並不大，也不粗糙，但有一陣很暖
的溫度傳來，隨著那溫度，我感覺到的是自己心裡的一陣悸動。梁子孝說：「會
讓我國三時覺得應該振作起來，其實是因為……」說著，他用右手食指在我掌心
裡寫了兩個字，寫完後，列車停妥，然後他下車，頭也沒回，一句再見都沒跟我
說。
-待續-
「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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