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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我在這條安靜的暗巷裡狂奔，僅容一人通過的狹小巷道，其實是兩排房
子背後的間隙，而又到處堆滿了雜物，我才跑不到幾公尺就被一個擱在角落燒紙
錢用的鐵桶絆倒，手掌和臉頰在地上擦得很痛，但卻沒時間檢查是否受傷，爬起
來，我只能盡力朝著遠方微弱的光線拔腿狂奔。然而這條巷子很長，很靜，只有
我急促的跑步聲迴響。雖然知道有這個出口，卻一次也沒走過，好不容易眼睛適
應了黑暗，正想跑得更快點，肩膀又撞上了人家加蓋出來的小遮雨棚，不知道什
麼東西劃破了我的皮膚，大概是流血了，我一邊跑的同時，伸手摸到的是濕黏黏
的感覺跟一陣劇痛。
拼盡了全力才跑到出口，背後隱約已經傳來人聲，但還沒有聽見打鬥，或許那些
人一時間還沒找到耀哥的藏身處。梁子孝叫我出巷口後別急著繞回去騎機車，最
好是在外頭人多的地方多待一陣子再走。然而我卻不這麼想，如果這時候只顧著
自己的安危，那他跟耀哥怎麼辦？難道我可以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地離開嗎？
於是我在出口處立刻轉彎，大步地繼續往前奔跑，沿途還撞到了幾個路人，甚至
也把路邊商家的東西給踢翻，有些人對我大聲斥喝，但這時再也管不了那許多了
，對一切的聲音都充耳不聞，我上氣不接下氣地往前衝，一面跑，一面從口袋裡
掏出機車鑰匙跟手機，繞著街道跑了一圈，回到原本停放機車的地方，一上車，
我立刻撥了韻潔的電話，但要命的是這時間學校還有晚自習，即將升上三年級的
韻潔人還在教室裡，所以手機根本沒開機。焦急著，把電話塞回口袋裡，發動車
子，也不管是否逆向行駛，就直接往學校的方向衝。
不顧一切的催緊油門，但原本總覺得很近的路程，此刻卻忽然像天南地北般遙遠
。一路飆到學校門口時，才發覺自己竟然連安全帽都沒戴。也不管校警詫異的目
光，我拔了機車鑰匙就往二年級的教室狂奔，結果在樓梯間又摔了一下，而這次
更慘，日光燈下，我看見自己膝蓋與手腕都嗑出了傷口，而剛剛在巷子裡，不但
衣服被刮破，肩膀也有血色滲了出來。第一次看見自己流了這麼多血，但卻不覺
得害怕，整個人幾乎都忘了呼吸，我只顧著爬起身來就往樓梯上繼續跑，此時此
刻，能讓我驚慌的，只有一件事情。
「怎麼了！」衝到教室門口，韻潔也不管她那些同學的尖叫，直接跑了出來，就
要檢查我身上的傷。
「我沒事，我沒事……」喘著，連話都說不出來，整個五臟六腑像是翻轉過來似
的，我忍著想嘔吐的劇烈感覺，半蹲下來，拉著韻潔的袖子，掙扎著想要說話。
「我們先去看醫生！」她用力撐住我的身體，回頭就對著她班上的同學們大喊：
「看個屁呀！去找校醫啦！」
「等，等一下……」但這不是我要她做的，這麼奮力地拼命趕到，我只想請她幫
我一個忙。「拜託……求妳……韻潔……」兩腿無法好好站立，我只能抓住她的
手腕，整個人托在她身上。「可不可以，打一通電話給妳爸或妳哥，請他們把人
叫回去……」大口喘氣，我讓自己盡全力地把話說完：「耀哥跟梁子孝，他們會
讓出魚市場的地盤……請妳哥幫忙……拜託……不要傷害他……」話才說完，我
已經癱倒在地，一點力氣也沒剩下，只有不知何時溢出的眼淚，流滿了我的臉，
而臉頰觸地的瞬間，冰冷的地面才讓我聽見自己快要跳出來的劇烈心跳。那傾斜
的視線看出去的，是全部都走了樣的一切一切。
當一群學姊把我抬到醫護室時，我的意識已經不太清楚，但雖然如此，我還聽得
到自己不停地喃喃叫著韻潔的名字。有個聲音在耳邊，不斷地叫我休息，她說韻
潔待會就回來。
「拜託……打電話……」我聽到自己的聲音，但卻斷斷續續，模糊的目光只看到
醫護室的天花板。我不能躺在這裡，梁子孝他們有危險，我知道自己不能躺在這
裡，因為還有比我更需要援助的梁子孝，他跟耀哥要替我擋一陣子，好讓我先離
開，所以不管怎麼樣，我都應該振作起來，趕回他身邊去。想坐起來好把話說清
楚，但卻怎麼也使不上力，最後竟只能在這片失焦的思緒與視野裡，無能地昏死
過去。
-待續-
我對自己承諾過的，會陪在你身邊，我是真的這樣對自己承諾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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