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燈光不算明亮，在佈置得非常復古的包廂裡，我聽梁子孝的建議，在啤酒杯裡插
了吸管，不過也沒比較好喝，氣還是一樣多。
「所以這是妳第三個工作了？」用不可置信的口氣，小紫問我。
點頭，我環顧四周，上班才沒幾天，不過這裡已經是我短短一個月內應徵的第三
個打工了。雖然也是小酒館，但卻跟上次我被擺了一道的那一家有著截然不同的
風格，這兒的客人單純很多，有住在附近的當地人，偶而則有些外國人，以及佔
了大多數的學生族群。
「可是怎麼會是阿虎介紹妳來這兒？」包廂一旁有個老舊的撞球桌，梁子孝跟阿
虎玩得正開心，小紫小聲地問：「前幾天妳說兇了阿虎一頓，我還以為他會記恨
在心，沒想到居然會願意幫妳找工作。」
聳肩，這我也不知從何說起。相隔數日不見，那天接到他的訊息，問我打工找到
沒有，然後這傢伙就直接跑來，還拿了一張徵人廣告給我。他們學校對面的小酒
館缺工讀生，工作內容很簡單，就是調酒、打掃跟聊天而已。
「我看起來像是會調酒的樣子嗎？」那時候我問他。
「可以學嘛，這種行業的必備條件不是調酒啦。」阿虎說吧台人員最重要的其實
是外貌跟活潑的個性，這些剛好我都還算及格。「工作性質很簡單，客人也幾乎
都是熟客，薪水雖然不高，又是排班制的，但基本上還算過得去，妳挑課比較少
的時段，或者不必上課的週末去排班就好。」
「等等……」打斷他的敘述，我好奇的是這傢伙怎麼如此瞭若指掌。
「因為這家店的老闆我很熟呀。」阿虎說他也找到了一個工讀，這家酒館就是他
老闆所兼營的副業。
「你也去打工？」我的興致更高了：「瞧你這德行，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你能
打什麼工？」
「開玩笑，我的職業是充滿了生命力與朝氣的，每天都活在洋溢著開朗與樂趣的
氣氛裡。」阿虎不慌不忙，疊著兩根指頭，驕傲地對我說：「我在幼稚園帶小
孩。」
那瞬間爆炸出來的笑聲驚動了鄰桌的客人，大家都投過來納悶的眼光。我想，如
果跟他們說，站在撞球桌旁邊，那個姿勢一百分，但命中率卻比矇眼打球還要低
的蠢瘦子現在是個每天跟小孩玩在一起，陪伴他們成長的幼稚園老師，大家一定
也會笑翻的吧？
「不過妳這樣的薪資夠嗎？」笑了一陣後，小紫問我。
「還可以啦，一星期兩天班。」我看了球桌那邊一眼，放小音量說：「很多生活
開支都有男朋友，雖然我不喜歡讓別人付錢，但那對大多數男生而言，似乎也是
天經地義的，所以我也只好卻之不恭了。」
聽我說完，小紫瞪大了眼睛，也跟著看向阿虎。
「不是阿虎，但我已經讓他知道了。」還是壓低著聲音，我說：「畢竟沒有隱瞞
的必要，對吧？」
沉吟了一下，小紫沒再多說，倒是問起了我的「男朋友」。
關於戀愛對象的選擇，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一套標準，然而無論外在條件如何
考量取捨，其實說穿了也不過就是看對眼，或者感覺適不適合而已。這些早在很
多年前認識阿虎時，我就知道跟他不可能了，而空窗了大半年後，在台中的生活
圈裡，唯一一個讓我覺得可以信賴與託付的，也只有阿布。
「就這樣？滿街都是老實的男人，妳怎麼不去選，卻偏偏選了那個阿布？」用曖
昧的眼神若有深意地看著我，小紫湊近了些，又問：「一定有什麼原因吧？」
我笑著，果然她是很了解我的人。其實阿布的方法很簡單，這招如果他早點用，
相信他大學三年多的生涯裡，我應該不會只是他的第一個女朋友。
那天不是情人節，距離我生日也還有幾天，他卻故作神秘地打電話約我到學校附
近的餐廳去，說有重要的事想找人商量。為了避免上次在高美濕地等日出的覆轍
又重蹈，我還特地問了一下，他電話中說得很含糊，還說如果不放心，我可以帶
嘉荷一起去。
「結果呢？」小紫問我。
「那家餐廳很小，不過佈置得很精緻，賣的都是義大利麵，妳知道的，那種餐廳
看來看去通常就是綠、白、紅三色，反正就是義大利國旗嘛。」我說：「可是
那天我一推開門就傻眼了，餐廳裡完全看不見牆壁上的顏色，只有滿滿的彩色氣
球，有大有小，還有愛心形狀的，我在門口還來不及回過神來，就看見他站在櫃
檯前面，手上抱著一大束花，而且是我最愛的香水百合。」
聽得小紫目瞪口呆，我覺得自己臉上此刻一定洋溢著幸福的微笑：「他把整家餐
廳都訂了，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去灌氣球，為了做那些東西，課沒上、覺沒睡，
甚至連澡都沒洗，連卡片都是親手做的。」
「所以妳就答應了？」
「我想不出有什麼能讓我不答應的理由。」我說。
「可是卡片不能吃、花不能吃，氣球也不能吃。」冷不防地，旁邊傳來的赫然是
梁子孝的聲音，他不但聽到了我說的話，還狠狠地潑了一盆冷水，而我一回頭，
站在梁子孝旁邊的，則是垂頭喪氣，活像剛淋過一場大雨的流浪狗的阿虎。
-待續-
鮮花、氣球與卡片永遠是俘虜女人最好用的三樣武器。雖然，它們都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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