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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以為你變得正常點了,但現在看起來也不是那麼一回事嘛。」皺眉,我看
著阿虎,他正在聚精會神地檢查相機,準備拍照。
「這可是為了分數哪。」他說。
這幾天來,他在鎮上近郊騎著機車到處亂逛,物色到幾家「有應公廟」之類供奉
無主孤魂的廟宇,這些所謂的「陰廟」裡通常都會有一個或幾個罈子,存放那些
好兄弟的骨骸。阿虎就是要去拍那個罈子。
「你確定這樣真的能拿到分數?搞不好你們老師只是開玩笑的。」我非常非常質
疑這種拿分數的方法。然而阿虎極為肯定,他那個台灣文化概論的老師跟大家說
,只要能夠拍到裝骨骸的罈子,這學期就算都不來上課考試,也可以拿到八十分
;要是誰有種把那個罈子給打開,拍一張裡面的死人骨頭,就可以拿到九十分。
「真的要進去嗎?」就在學校附近的百姓公廟外面,簡直是月黑風高,連路燈都
黯淡不明,一直有微寒的風,讓我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三更半夜地來幹這種事
,說不害怕絕對是騙人的。但他都開口找幫忙了,要拒絕又說不過去。「你就好
好去上課,乖乖的考試跟寫報告,要及格總不會很難吧?幹嘛非得冒這麼大險?」
「我算過了,這門課的成績配分很簡單,自己都算得出來。這學期我如果想過關
,妳知道我期中考跟期末考要考幾分嗎?」阿虎把相機的電池裝好,說:「期
中考至少要考一百二十分,期末考要考兩百三十分。」
「他媽的現在才剛開學沒多久耶!你到底是去學校幹嘛的?」我咋舌。
「我也想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一臉倒楣像,他說:「每次我去上課他都不點名
,我偶而翹個課,他找人問問題時就都很剛好的問到我,幹。」
迫於無奈,我站在廟門口幫他把風,這廟實在小到不能再小,站在廟門口其實反
而更加顯眼,不過那也沒輒了。阿虎用力拉開已經掩上的廟門,躡手躡腳地溜進
去,也不曉得究竟怎麼樣,我只看到手電筒的燈光在裡頭閃了閃,然後是好幾下
閃光燈刺眼的白光,跟著阿虎匆匆忙忙地跑出來,叫我快發動車子。
「到手啦?」
「慶祝我這學期有八十分,請妳喝酒!」他高興得幾乎要尖叫了。
不知道是該鼓勵他好,還是應該責備,這個人總是要到最後關頭,才肯背水一戰
。在快要打烊的茶店裡,他仔細看著數位相機裡的照片,問我要不要看。
「不要。」我趕緊搖頭:「搞不好過不了幾天,你就會中邪,開始看到鬼影,或
者被鬼上身,最後發瘋而死,就像電影裡那些挖掘法老王墳墓的考古學家一樣。」
「我沒打開那個蓋子呀,只是拍幾張照片而已。」
「拍照也是一種褻瀆。」我說。
「那妳把風的也一樣有罪,搞不好妳比我更慘,我發瘋後完全喪失意識,每天瘋
瘋癲癲過日子,妳則只瘋一半,明知道自己不正常,但還在一堆大便裡打滾。」
「幹!」氣得我拿打火機丟他。
「不過沒關係啦,如果真的被詛咒,我覺得也不錯,至少有妳作伴。」他笑著說。
「免了,爛事你自己去慢慢體驗就好,別拖我下水。」我瞪他一眼。
從那天後,阿布真的徹徹底底消失在我的世界裡,我想他大概永遠都不敢靠近這
家小酒館了,而耀哥也是,那天之後他就又不見了,只說過陣子有機會再來找我
們。然後,阿虎就這樣又回到我的世界裡來,好像忘了過去那些不愉快似的,他
依舊愚蠢而樂觀地過日子,用他自己那一套奇怪的邏輯去生活。送我回到宿舍樓
下,天氣漸涼,阿虎叮嚀了一句:「明天上課記得帶外套,開始變冷了。」
點點頭,我回到房間,還沒進浴室洗澡,他就傳來了訊息,叫我早點休息,又說
他剛剛忘了問我要不要吃宵夜,真是不應該。苦笑,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能夠
不計前嫌地繼續當朋友,我當然感激涕零,至少他讓我覺得在這個小鎮上並不孤
單,然而過度的關心,就會讓人有點不太自在。機車我不是沒有,路也不是不認
得,口袋裡不會空空如也,答應要陪他去拍照是我自己的決定,除此我也沒要任
何報酬,當然如果夜裡肚子餓了,要不要出去覓食也是我的事才對。看著那訊息
,決定不回,因為不管回什麼都不太妥當,先這樣吧,好嗎?
生活很簡單,但也自有它的美好,如果不要遇到什麼大事,其實大多可以平靜地
過,也不會想到很多問題。不過說都沒事,那也是不可能的,上學期幾個大節日
都簡單地過去了,跨年跟平安夜要上班,阿虎雖然積極地邀約,但我就是沒出現
,他們在店裡狂歡,而我則選擇一個人在家裡看電視。並不是不想出去,只是到
哪裡都一堆人,這種擁擠的感覺我不喜歡,而且這類節日大多跟情侶有關,我去
了要幹嘛?
不過避得開這些節日,但卻避不開生日。阿虎說他想跟店裡的那些朋友幫我辦個
生日派對。很猶豫,派對本身沒什麼,酒館會很樂意讓大家來聚會,反正那本來
就是個賺錢的方式,但對我卻有所顧慮,因為那裡的人都是阿虎的朋友,全世界
都知道阿虎對我有意思,要是這個派對辦了,屆時還不讓他們有起鬨的機會?那
是我極不樂意見到的。況且,我也還記得去年生日,阿布送我戒指的畫面,就從
那天開始,我們正式在一起,今年我可不想重蹈覆轍,又把自己往火坑裡推。
「真的不要嗎?」跑到望高寮來看夜景,大肚山上有點冷,但夜空清朗,看出去
燈光繽紛,坐在欄杆上,我點了根菸,又婉拒了一次阿虎的提議。
「我那天可能另外有約。」如果沒有任何藉口,那就很難不接受阿虎的意見,我
瞎掰了個理由:「診所的同事們可能會有個聚會,也順便幫我慶生。」
「那妳可以去完那邊的聚會再過來呀,派對可以晚一點。」
「沒關係啦,你們玩就好了,診所的聚餐結束後也許還會有節目,我也有一些其
他的朋友呀,也許會到市區的夜店去續攤。」我說。
「妳還要去那些夜店呀?」阿虎皺眉:「那些地方很亂,妳又不是不知道。」
我苦笑,不曉得該怎麼說才好,搞到後來已經沒什麼看夜景的興致,最後索性跟
他說不如回去吧。
路上很沉默,我們各有各的心事,他大概對於這個派對無法舉辦而耿耿於懷,而
我則是不喜歡自己的行動被過度干涉。
回到宿舍樓下,看著阿虎離開,我嘆了口氣,本想直接上樓的,但轉念一想,不
如走到附近的便利店去買幾瓶啤酒,熟知我才在掏皮包而已,手機就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個很久沒跟我聯絡的人,雖然我幾乎每天都遇得到她。
「妳覺得一個人要活多久才算夠本?」嘉荷的聲音有氣無力,在電話裡頭問我:
「我覺得我活得好累。」
「什麼意思?」我愣了一下,直覺有問題,急忙問她人在哪裡。
「在學校門口的陸橋上呀,好悶,不知道應該幹什麼才好,所以我正在考慮要不
要往下跳。」很平緩,但卻毫無生意的語氣,她說。我嚇了一大跳,轉頭過去
,果然遠遠的陸橋上站著一個人,就攀在欄杆邊。
「妳要跳也可以,」我用最平常的語氣說話,但卻用跑百米的速度拔腿就往她那
邊狂奔過去:「不過在妳要跳之前,可不可以先陪我去一下便利店買啤酒?」
-待續-
好朋友與情人之間還有一線之隔。
那條線很不顯眼,但絕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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