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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懂了嗎？」不算太嚴厲的口氣，但我非常認真：「無論以前發生過什麼
事，也不管以後會怎樣，總之我目前沒打算被任何人約束，因為我非常清楚自己
在做什麼，也知道這是我現階段最好的選擇。」
「我只是想關心妳，這樣不可以嗎？」又是一臉倒楣樣，阿虎問我。
「關心當然可以，是朋友都會互相關心，但問題是你的關心不能造成別人的困擾
，明白嗎？」在學生餐廳裡，我說得很大聲，有不少其他桌的學生都轉過頭來
看。
為了這件事，我特別在中午沒有排班的日子裡強迫自己早起，還跑到他們學校來
，這要命的坡依然那麼陡，走得我差點沒斷腿。
「我還以為妳約我吃飯，會有什麼好事的。」他皺眉。
「好個屁事！」我說。
真奇怪耶，我想起以前跟阿布談戀愛的後半段，他的態度是那麼的強硬，叫我辭
職就辭職，叫我幹嘛就幹嘛，雖然會有所不滿，但最後我居然也都照辦了。反觀
現在，阿虎簡直是軟弱到不行，而我看著他那樣子就心頭有氣。
「我也曾經跟你說過，別對我那麼好，不要刻意做些什麼事，因為我不會因此而
特別開心。你記得嗎？」
他乖乖點頭。
「而且，我說我很討厭人家這樣對我，這麼做只會讓我反感，你記得嗎？」
他又乖乖點頭。
「所以拜託你控制一下，好嗎？」本來是跟他對面而坐的，現在我兩手撐在桌面
上，整個人已經站起來，逼近過去，口氣也嚴峻得很。
然後阿虎還是乖乖點頭。
不知道是不是怒氣未消，那盤自助餐我並沒有吃完，話說完後，把他丟在位置上
一個人吃飯，我就直接下山，兩點鐘還要上班。但哪知道剛走出餐廳，才踏上下
山的路而已，我的手機就震動了一下，阿虎的訊息說：『對不起，別生氣，我只
是想關心妳。騎車要小心，到診所了給我個電話報平安好嗎？』
「崔阿虎！你是白癡是不是？」氣急敗壞，我把手機緊緊抓在手裡，扯開喉嚨就
在路邊大叫一聲，管他路邊多少人嚇傻了眼，反正我知道他在餐廳裡還聽得到就
好。
到底要過什麼屁生日呀？被我兇過後，安份不了幾天，阿虎又開始想些怪理由約
我出去，不想跑遠，就在宿舍附近的茶攤子閒坐，我聽他說最近的事，包括機車
亂停而被推倒、鞋子放在宿舍門口卻被踢到樓梯口、便當放在不能飲食的教室門
口，結果下課時發現便當盒整個都被偷了……
「夠了，夠了，拜託爛事你自己知道就好，不要一一告訴我。」簡直聽不下去了
，我趕緊揮手制止他。
生日，對我而言沒多大意義，尤其在婦科工作後，更有這種感覺。生日能代表什
麼？不過就是這世界上多了一個我，如果是個天才，或者對世界有特殊貢獻，那
生日還值得慶祝一下，但要是像我這樣，功課不怎麼好，上班不怎麼專業，戀愛
每一段都失敗，這種人的生日還有什麼好大張旗鼓？看著診所裡那些孕婦，每個
人在生產時都驚天動地的慘呼，我更加覺得慶祝生日真是一種不孝的行為，沒有
跪著去跟老母親道歉也就算了，還搞什麼派對？
「可是對某些人而言，妳的生日可能很重要呀。」阿虎還在試圖說服我今晚到店
裡去慶生。
「某些人是指誰？你嗎？」開門見山，我說：「真的，求求你放過我吧。」
「至少讓我買個蛋糕給妳，好不好？」
「那麼有誠意的話，麻煩你幫我走幾步路，過去外帶一杯水蜜桃烏龍茶，然後幫
個忙把帳付了，這樣我就很感謝了。」看看手錶，我說：「老娘上班就快遲到
了，行行好吧你！」
其實今天我在診所請了假，晚上也並不打算去上課，雖然不認為有慶生的必要，
但好歹可以偷偷給自己一點福利吧？租了幾部影片，還預先買好飲料跟零食，我
覺得這樣就很棒了。
禮物？很久沒收過了。對比於去年生日，阿布掏出來的那枚戒指，還有種種浪漫
，今年真是儉樸。電影還在片頭預告時，我先打開一瓶啤酒，慢慢喝了起來。我
在猜測，阿虎今天晚上一定有所安排，才會那麼堅持要叫我過去小酒館，那裡都
是挺他的人，就算他要把整家店改裝，也不會有人有意見。但那又怎樣？那跟阿
布向我告白時，把一整家義大利餐館佈置得到處都是氣球有何差別？機關算盡太
聰明的結果往往都不會有好下場，有時候費盡心思的做些有的沒的，還不如就一
句簡單的祝福就好。
而說到簡單的祝福哪，除了嘉荷，幾乎沒有人傳來祝福的訊息，當然也沒有人打
電話來。忽然沒了看電影的心情，我把畫面先關掉，拿著手機，爬到床上，就在
靠床的窗戶旁邊趴著。窗外正對著大馬路跟陸橋，再過去就是學校大門。靠在窗
邊，今晚下著濛濛的細雨，我靜靜地發呆。
說沒有任何期待，那終究是騙人的，不管有一千一萬個理由，都只能用來掩人耳
目，一旦正視自己的心時，就知道那都只是藉口。我期待，當然期待，而且期待
得不得了，如果可以讓我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日禮物，就一兩個就好，我希望的是
今晚能夠收到她們的祝福。那祝福裡也不用多說什麼，哪怕只是一封空白簡訊都
沒關係，我是如此渴求與渴望，就讓我知道她們還關心我，這樣就好。
八點半時，我喝了第一口啤酒，手機沒有任何動靜；十點半時，阿虎打電話來，
問我是不是真的不去店裡。
「煩不煩哪你！到底要我過去幹嘛？我現在很忙耶，這裡一堆人在，走不開啦。」
裝忙，我說：「你可不可以老老實實地告訴我，究竟你想弄什麼把戲？我們有話
直說好不好？這樣我真的很累。」話說到後來，我有種筋疲力竭的無奈感。
「對不起啦，我只是……只是很想幫妳慶生而已。」
「下午就說過了，我心領，好嗎？改天請你喝酒啦。」一通電話草草掛上，我不
想為了這些而煩。不知道阿虎能否明白，愛情不是前一個競爭對手退出後，你就
可以順位遞補上的，那不是愛情，因為不管他對我再好，做得再多，沒有感覺就
是沒有感覺。把啤酒喝乾，我吐出一口酒氣，心想，司馬昭之心都已經路人皆知
了，他還要繼續演下去嗎？如果可以大大方方地告白，或者我還會認真考慮是否
接受，像他這樣老是曖昧不明，還硬要說是什麼好朋友的慶生會，我會答應才有
鬼。
眼看著已經過了十一點，還沒有想看電影的心情，零食一口都沒吃，倒是啤酒已
經喝光，整個人趴在窗緣，我的視線逐漸模糊，不是因為睏了想睡覺，而是我感
覺自己臉上似乎有點淚意。
十一點四十八分，只剩最後十二分鐘，我抽完裡最後一根菸，揉揉因為睜得太久
而有點痠疲的眼睛，或許應該放棄了吧？等不到的就是等不到，人們最渴望得到
的東西，往往都是得不到的，對不對？我苦笑著安慰自己，沒關係，做人要甘願
點，當初是我自己不要的，現在當然不能勉強別人來接受我。
手撐著窗邊，趴太久了，腰很痠，我想去洗個澡，沖掉一身酒氣，跟剛剛細雨飄
進來時，被雨水給沾濕的一整張臉，然後早點睡覺。不想等到十二點整，是因為
我沒有勇氣承受那種希望落空的失落感。有種腰快斷了的感覺，費了好一番功夫
才爬到床邊，中間還停下來喘了幾口氣，看樣子是老了，骨頭快不行了。正想抬
腳下床時，我頓了一下，耳朵彷彿聽到什麼震動聲。
那瞬間整個人像是吃了仙丹似的，忽然全身充滿力氣，我睜大雙眼，轉了個彎，
急忙忙又爬回來。手機就擱在窗戶邊，拿起來一看，上面顯示著有一封簡訊。
『小紫的電話沒電了，我剛跟她聊完，她說暑假要來台南，妳要不要排個時間
一起？很久沒有三個人聚了。還剩下十分鐘，除非妳的時間不準，不然應該
還不算來不及。生日快樂。』
反覆看了一次又一次，確定發送這封訊息的號碼是韻潔的沒錯，然後，我就哭了。
-待續-
那是我這輩子收過最棒的生日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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