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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不曾真的相信緣分，那麼虛無飄渺的東西如何憑證？而世事難料，即使緣分
真的存在，難道就能夠輕易讓人掌握在手中？叫外傭把房子打掃乾淨，下午一家
人就要去接武哥回來，我開著老爸的休旅車出去晃了一圈，習慣車子的性能後，
再走回屋子裡，卻發現只剩下傭人忙著清理環境，而老爸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雨梵呢？」有種不妙的感覺，我問傭人，而她操著不怎麼靈光的中文，跟我說
二小姐出去了，就在我剛剛開車出去後，不到五分鐘的時間。
「媽的。」我咬牙。
平靜不了幾天，除了要面對一堆查案的警察，還得幫武哥留心手底下的場子有沒
有意外，本以為今天他一回家，局面就會穩下來的，沒想到昨晚一家由武哥圍事
，生意一向很好的酒館就遭殃了，幾個年輕人在裡頭白喝整晚，離開前從口袋裡
掏出來的不是鈔票而是尖刀，他們不但砸爛了店面，還割傷了酒館老闆，聽說縫
了三十幾針，其他酒客也有不少人掛彩，而那當中有幾個還是雨梵的朋友，害我
半夜裡得跑醫院，又是道歉慰問又是包紅包給人家壓驚，一直忙到天亮才能回家
睡覺。
我叫雨梵別輕舉妄動，什麼事都等武哥回來再談，結果這下可好，我才出門不到
五分鐘，她就跑得不見人影。
「妳在哪裡？要去台北接武哥了，妳幹嘛亂跑？」電話打過去，雨梵那邊風聲很
吵，看來像是正在騎車。
「接武哥不需要那麼多人，妳跟老爸去就好，我還有事要忙。」她說話也很大聲。
「現在馬上給我回來！妳吃飽沒事幹還能忙什麼？拜託妳不要再惹麻煩了好不好
？武哥馬上就回來了，什麼事他會處理，妳不要亂來！」皺眉，眼睛瞄到老爸
關切的目光，我拿著電話走到屋子外面講。「現在風聲很緊，弄不好會出人命的
，妳可不可以懂事一點，別讓大家擔心。」
「誰告訴妳我一定會有事？」她那邊風聲消失，講話也變回正常音量，看來已經
停下機車。雨梵說：「武哥的狀況他自己處理，我的事我也可以自己擺平。」
「就憑妳是能幹嘛？」有點著急，我說：「妳以為妳是誰呀！別把事情愈鬧愈複
雜！」
「我跟武哥的事都攪和在一起才叫做愈弄鬧愈複雜。」態度非常強硬，雨梵賭氣
地說：「妳不是叫我要靠自己本事，別老是抬武哥跟老爸的名號嗎？現在我就是
靠我自己本事，怎麼樣！」大聲嚷完，她立刻掛了電話，而後任我再怎麼打，則
都進入了語音信箱。
懊惱著走進來，老爸一臉憂心，他已經聽到我跟雨梵的對話。然而這時我沒空解
釋，心裡只猶豫了片刻，跟著又打給韓文耀。
「我沒想到妳還會找我。」電話那頭是他平淡的聲音。
「如果不是無計可施，我不會出此下策。」吞了口口水，我發覺自己似乎有點沒
來由的緊張。「想請你幫個忙，可以嗎？」
「當然，不過先等我一下。」他回答得非常乾脆，話剛說完，我家電鈴響，傭人
剛把門打開，我居然就看到他高大的身影，而他握著手機的手還朝向我搖了搖，
臉上有淡淡的微笑。沒時間鄙棄他的無聊幽默了，我伸手招呼了一下，老爸則邀
請他在客廳坐下，韓文耀先說了句對不起，為了昨天晚上發生的衝突。這是他今
天登門造訪的目的。
「阿群有他自己的想法，局面不是我們這些當年夾著尾巴逃走的人能說了算的，
恐怕還是得等到武哥回來才能解決了。」韓文耀說這句話時，我心裡一顫，想
起梁子孝對我說的。但還好他現在講話的對象是我爸，沒人注意到我的心虛。
「沒關係，現在問題是我女兒。」說著，老爸憂心地看了我一眼。接過話題，我
把雨梵的狀況簡單說明了一下，同時也請他幫忙留意，並且轉告那個阿群，有任
何事，我們鍾家都會一力承擔，無論如何，希望他們別為難雨梵。
「所以妳還是很照顧她。」看著我，他說。
「再怎樣她都是我妹妹。」我說。
沉吟了一下後，韓文耀說：「我盡量，但還是那句話，局面不由我控制。」
「謝了。」很輕地，我道了謝。
為今之計，沒有其他辦法好想，除了拜託韓文耀幫忙，我只能趕緊到台北把武哥
接回來，江湖的事還是得由他們江湖人自己解決。而我知道，即使不見得使得上
太多力，但只要答應過我，韓文耀一定會盡力相幫，這一點無庸置疑。
一起走到門口，趁著老爸換衣服準備跟我一起出門時，韓文耀問我：「麻雀說妳
也要出國？」我搖頭，這些都還言之過早，家裡的事沒忙完之前，我哪裡都去不
了。
「我下個月離開。」點點頭，韓文耀說：「先到日本，預計是一年時間，更之後
的則再打算。」
已經沒有鬥口的心情，我現在只想快點找到雨梵，也快點接到武哥。見我不做聲
，韓文耀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棉布袋子，交到我手上，說：「這當下說這些確實
太早，也許一轉眼我們忽然又變成敵人。在那天真的到來之前，我想把這給妳。」
一愣，我將袋子打開，裡頭是一串淡綠色的念珠，雖然紅色的繫繩看得出來是新
的，但念珠本身則一顆顆都很老舊，顯然已經戴過很多年。將念珠握在手裡，我
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反應，看著那一顆顆淡綠色的珠子，我只覺得百感交集，多
少前塵舊事，驀然間整個都湧上心頭。
「那年我在度天宮求了兩串念珠，一串給妳，另一串我留著。」他的語氣很平，
永遠都是那麼淡，聲音也始終低沉。「不過我想現在妳會比我需要它。」
那瞬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連句「謝謝」都講不出來，耳裡只聽得他又說：
「或許妳會覺得很不情願，但我倒覺得很慶幸，至少妳還會在需要時想到我。」
「我……」低著頭，我有點哽咽。
「希望一切都快都會沒事。」看看外面的陰霾天空，韓文耀笑著說：「等這些鳥
事都過了，妳最好趕緊為自己打算打算，能出國就出國，多念點書，讓自己成就
更高一點，這樣我將來才不愁少個對手。」
我愣了一下，抬頭看他。
「跟我鬥了十幾年都沒輸贏，妳現在該不會想放棄了吧？我可還沒打算結束喔。」
一個微笑，他看我。
「為什麼？」不解，我的聲音很低。很想問他，這麼多年來，我們為什麼就不能
像小紫跟梁子孝，或者麻雀跟阿虎那樣，偏偏選了個最差勁的方式來面對彼此，
就這樣互相折磨了好多年，一直到這時，他才願意對我說說他自己的想法。
「因為妳不是個喜歡認輸的人，不是嗎？」
我的眼淚已經流下來了，嘴裡沒說，但心中卻吶喊著：其實我爭得好累，從國中
那個國文老師講那些話開始，每一回考試、每一次人生道路的抉擇，我都拿他來
比較，深怕自己有一點不如之處。現在看起來好像是我領先，一個執業律師跟一
個剛結束住院階段的年輕醫生，但事實上，我真的疲倦了。沈律師說過的話言猶
在耳，一個女人最需要的只是一份小小的幸福，這些年來有過很多人，都願意試
著讓我幸福，但那些都不是我要的，因為我要的就只有一個，而偏偏這個人卻一
而再、再而三地被我往門外推。我們始終不能對彼此坦承愛情的存在，這樣互相
針對的結果，讓我們到頭來只能用排斥對方的方式，來遮掩自己的愛。哭著，我
用力搖頭。
「別這樣，妳哭起來不好看。」很輕地，韓文耀說：「妳知道為什麼我喜歡跟妳
作對嗎？因為我寧可當那個一直擋在妳前面、跟妳競爭的對手，至少我知道，不
管我們怎麼爭，怎麼鬥，至少，我都不會傷害妳，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妳。」
-待續-
如果十年前你這樣說，或許十年前我就會承認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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