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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經我當事人的同意，就這樣摟住她的肩膀，這還不算性騷擾嗎？難道非得手
摸過去，或者嘴親過去了才算？你第一天當律師呀？翻翻《刑法》好不好？如
果你剛好沒有這本書，沒關係，到我們事務所來，我借你。」對著電話，我很
不客氣地說：「老闆疼愛員工有一百萬種方式，但摟肩膀這一招可以省省了，我
的當事人決定告到底，所以你叫他等著上法院吧。」說完，我掛了電話，事務所
裡瞬間爆出一陣來自大家的掌聲與笑聲。
不過我可沒什麼笑意，遇到一個無恥的老闆，跟一個菜鳥律師，真差點被他們氣
死。這官司剛開打，法官是個很注重女權的女法官，這下對方有得受了。不過饒
是如此，我還是得準備好一堆書狀資料，為了加強措詞，我特別翻開擱在桌邊的
《古文觀止》，這本書愈看愈覺得實用，一些奏議類的文章條理分排得都很好，
其實跟寫訴狀一樣，有些參考價值。不過這一本《古文觀止》是新的，我在台南
市北門路上的書店裡，用很便宜的價格買了兩本，一本自己留著用，另一本則送
給雨梵，歷經那場風波後，她終於怕了，也學乖了。或許她終於真的明白，要突
顯自己的存在感，可以有很多種方式，而無論她的存在顯不顯眼，對我們而言都
不重要，因為家人本來就是平淡的關係，不管她做什麼，都是我們義無反顧要付
出支持跟保護的妹妹。
所以我送了一本《古文觀止》給她，這陣子雨梵跑來台南找我，平常就在宿舍裡
讀書，做重回校園的準備。至於放在我家好久好久，舊的那一本，一年前，我還
給韓文耀了。
一年前。武哥的傷癒後，很乖地聽從建議，把一些遊走法律邊緣的事業都脫手，
靠著他們父子倆的人脈，繼續做營造業也很好，實在不必多冒風險。家裡開了筵
席，也不知道是要慶祝什麼，但有趣的是，參加的人都不是平常會來我們家吃飯
的人。
「伯父，少喝點會比較好，真的。」說是這麼說，韓文耀還是敬了我老爸，他一
舉杯，梁子孝跟阿虎也趕緊跟上，而我跟小紫則苦笑了一下，因為在吃飯前，麻
雀才氣呼呼地打電話來，說大家吃飯都不約她，現在可好，我們在這裡酒酣耳熱
，她一個人還在遙遠的台南醫院上班。而且她還不斷抱怨，叫梁子孝晚上走路小
心點，別跌進水溝裡，因為他太缺德，居然帶著阿虎去打架。
「妳爸酒量很好。」飯才吃到一半，我爸已經快醉了。趁著空，韓文耀跟我一起
在庭院裡抽菸，他說：「這是我第二次在妳家喝酒，距離上次已經好久好久了。」
「應該十年有了吧。」我點點頭：「那次要不是小紫，大概你跟梁子孝都已經被
武哥砍死了。」
「所以我才覺得這頓飯吃起來感觸良多。」
「是呀。」淡淡地笑了一下，繞了比別人更大的圈圈，歷經了多少風雨磨難後，
沒想到今天他又在我家吃飯了。看著他行動不便的左手，我覺得心裡一陣溫熱。
他可能永遠都不會說他愛我，但我知道，在最需要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地站在
我面前擋風遮雨。
「無論如何，謝謝你救了我跟雨梵。」
「那意味著妳現在欠我一個很大人情，對吧？」聳肩，他說。
「你想幹嘛？」察覺到他的不懷好意，我立刻心生警惕。
「沒什麼，只是覺得以後真的可以閉上眼睛幫病人開刀了，忽然很高興而已。」
他笑著說。
「小事情，要真有事，我保證一定會盡力幫你打官司，」我也笑著：「不過當然
也是閉著嘴。」
一切都跟半年多前，我們在高雄重逢時一樣，只是這中間又發生了好多事，聽著
他難得的開朗笑聲，我覺得很溫暖。不過溫暖並沒有太久，一陣笑完後，我跟他
說：「高興夠了吧？夠了的話，我建議你最好快點進去把飯吃完，然後快點滾。」
「為什麼？」他呆了一下。
「因為我沒打算要出國，會繼續留下來做我認為更有意義的工作，但你不同。去
那邊學技術應該要講日語吧？你會日語嗎？」
「不會。」他搖頭。
微笑，我說：「那就對了，親愛的韓文耀先生，您打算去日本跟人家雞同鴨講嗎
？」臉色一沉，我用很兇的口氣說：「那你還在這邊喝個屁酒，還不快點滾回去
唸書！你只剩下一個月的時間，五十音搞不好都背不完，還去那邊學什麼！」
「我……」他有點措手不及，只能支支吾吾。
「我什麼我！」瞪著他，我說：「明天晚上出來，我見你最後一面，從此之後，
除非你學成歸國，否則不准你再出現在我面前。老娘不喜歡太嫩的對手，你懂嗎
？」
一臉傻地點點頭，韓文耀還沒搞懂我的意思，但卻問：「那明天晚上我來妳家？」
「來我家幹嘛？繼續喝嗎？喝死你這個王八蛋。」瞪他一眼，我說明晚老地方見
就好，然而已經微醺的他居然還問我，是不是明天就要回台南，大家要去「老房
子」碰面。
「你是豬嗎？」快被氣死，湊過去，扯住韓文耀一邊耳朵，我一口氣拍了好幾下
他的臉，確定他現在看我的眼神很認真專注後，我才說：「有東西要給你，明天
晚上來拿。」四目交投，我想把所有的心情，所有的愛，就通通放在這句話裡，
「七點四十七分，天台上，不見不散。」看著他怔然的表情，我一笑。
-待續-
你要跟我一樣，一輩子永遠記得，我們曾有個這樣的約。
七點四十七分，天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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