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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看不出來哪,他原來是個結了婚的男人。」嘖嘖稱奇著,哞仔直呼不可置信
。下午在店裡,我將每一張照片都小心翼翼地粘到牆壁上,她則將一堆細木條塗
上白漆,等漆乾了之後,就可以做成照片的邊框,雖然簡單而廉價,但卻充滿創
意。她幫我搞定了照片後,我則依約要陪她去做頭髮。燙髮時,我把游家曌的事
簡單說了一下,不過當然不會提到感情方面的問題。
「不是結了婚,是結過婚。」我說。
「會不會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他才顯得跟別人很不一樣?」哞仔說她雖然不常
看見游家曌,但有時見他來到店裡,跟大家話並不多,常獨自坐在角落裡,總覺
得這個人很怪。
「怎樣的怪?」我問。
「一般來說,這種單身男客人通常都是有話想講又沒對象,才會到店裡來找人搭
訕聊天,但是他卻安安靜靜的,如果沒人主動找他講話,他也不跟人開口,這
樣的客人其實很不尋常哪。」哞仔抓抓下巴,說:「只是沒想到原來是因為這
緣故,他居然結婚了。」
「不是結婚了,是結過婚了。」我又強調一次。
「不過話又說回來,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有自己的獨特性,對吧?」哞仔說:
「你看油頭叔,他如果不加班,幾乎每個晚上幾乎都耗在店裡窮聊天,搞得自己
跟公關一樣;老李就更不用說了,幾瓶台啤喝下去,連他自己叫什麼名字都忘
了;雷龍也是,他大概只有坐在鼓椅上面打鼓時才是清醒的。這些人一個個都
聒噪得要命,難得有個安靜點的。」
「我倒寧可他囉唆點,這個人不講話的時候看起來很凶惡。」我說。
「還好吧,那只是長相而已嘛,重點是個性呀。」哞仔說:「那應該算是沉默吧
?還是沉穩呢?一個人如果有著與眾不同的人生經驗,確實表現出來的樣子就會
跟別人不同囉。這也難怪啦,油頭叔他們都是些王老五,至於老李,雖然他是離
過婚的,卻根本沒多少長進,跟沒組過家庭的人一樣沒頭沒腦,可是游家曌卻是
結了婚的男人。」
「是結過婚,不是結了婚。」我已經懶得解釋了。
收拾著裁切後剩下的木板,將那些殘餘的碎塊直接扔了,再看看那幾張游家曌用
電鑽施工,做出來很工整漂亮的桌子,我搖頭嘆氣,正不知是否要打個電話給他
,結果一上樓,把木板拿到隔壁的垃圾堆時,就看到那傢伙拎了一個便當走過來。
「排骨便當?」
「跟內江街那家一樣的味道。」他說。
沒進店裡,我們坐在門口的椅子上,那個便當本來是游家曌的晚餐,但卻被我吞
了下肚。一面吃,我一面聽他說故事;而他則非常可憐,不但便當被搶走,自己
還得蹲在路邊,將堆放角落已經好幾天的營養土鋪在門口的花圃上,然後均勻地
灑了種子,再小心翼翼地開始澆水。這也不算我欺負人,反正本來就是他自己提
議要重新種植花草的。
「應該就是所謂的少不更事吧,自己也不知道適合或不適合,就這麼糊裡糊塗地
結了婚,簡直像閉著眼睛逛大街,卻掉進路上的坑一樣。」一面工作,他說。
我有點聽不懂這種譬喻,不過游家曌似乎也不以為意,繼續說:「本來大家的家
人也都是反對的,可是那時候傻,天真得以為愛情可以戰勝一切,還覺得既然兩
個人決定要在一起了,那就什麼都可以不管了。」
「後來呢?」啃著排骨,我問。
「這種感覺很難講得清楚,簡單說,就像妳走進一家冰店,明明點的是一碗豆花
,但是吃了半碗後,才發現老闆端過來的其實是綠豆湯,那時候想退貨都來不
及了。」游家曌的比喻實在很不倫不類,不過想想也挺貼切的,換個常人比較
能接受的說法,大概就是個性不合的意思。
我點點頭,游家曌說當年從學校畢業後就直接去當兵,退伍後尋思著出路,恰好
有朋友在雜誌社工作,介紹他去當臨時的攝影師,專門拍些首飾之類的廣告,而
他那個前妻,當時就是負責戴著這些首飾給攝影師照相的平面模特兒。
「兩個人談戀愛很簡單,彼此有感覺就行了,那應該怎麼說呢,大概就是綠豆沙
配上牛奶一樣的順理成章,也沒約過幾次會,就認定彼此是一輩子的廝守對象
。」
「太輕率了吧?」咀嚼著最後一口那滷得很入味的排骨,我決定暫時不去理會那
些亂七八糟的譬喻,繼續維持在話題中心。
「年輕時都覺得自己的眼光一定是正確的,哪想得到那許多?結果相處不到兩年
,馬上就出現問題了。」游家曌搖頭說:「人的個性有時候必須要長期相處才
會慢慢顯露出來,最後彼此都很累,當然就只好草草收場。」
「你家人對這事怎麼看?」
「沒能怎麼看,反正結婚時沒有宴客,我們是公證的;離婚當然也一樣,既不必
勞師動眾,也不用大費周章,同樣都是找兩個人當見證人,像投飲料販賣機的
可樂一樣簡單,船過水無痕就搞定了。」他聳肩。
雖然已經吃完了他的便當,但我卻一時找不到話好接下去,游家曌在我丟棄的那
堆木板當中又挑了些出來,他說這些都是錢買的,雖然已經不是方方正正的規則
形狀,但正好可以拿來稍作加工,作成一些具創意巧思的小茶几之類。
「裝潢得差不多了吧?」他將挑中的木板又扛下樓放好,我則尾隨在後。環顧著
地下室的裝潢,看著那些他拍的照片,游家曌讚嘆不已:「原來妳要照片是這個
目的。」
「還不錯看呀,不是嗎?」站在他背後,我說:「哞仔也說這些照片拍得很好,
所以你應該有點信心,多拍一些照片來送給我吧?」
笑著點頭,游家曌問我是不是要舉辦一次重新開幕的派對,而我點頭,吧台的油
漆、牆壁的粉刷幾乎都已告一段落,剩下的工作不多了。這個重新開幕的派對我
曾計畫過,但還沒有開始籌備。
「跟電有關的問題解決後就可以了。」他說。一切近乎完工的同時,最後的關鍵
就在於電路跟照明方面,地下室有點暗,而且電壓很不穩,我可不能找了一堆人
來之後,讓他們在地下室嘗到摸黑逃命的滋味。
「所以你現在對婚姻或愛情還會很嚮往嗎?」雖然很專心地聽著他談起電路的施
工,然而不知怎地,我問出口的居然還是剛剛的話題。
游家曌愣了一下,看我一眼,說:「其實還好,應該說無所謂。」
「無所謂?」
「人生下來本來就是孤獨的嘛,那何必非得去強求一個伴呢?當然愛情要來,那
是誰也擋不住的,但這跟結婚是兩碼子事吧?能有天長地久,那算是走運,只
能瞬間燦爛,那也無可厚非,對吧?」蹲在地上,用力摳著磁磚上乾掉的油漆
痕跡,游家曌說:「沒有人不嚮往愛情,只是我覺得有點怕了而已。」
這話是在暗示我什麼嗎?看似不經意間的說出口,但我卻真真實實地感受到了。
游家曌將油漆摳掉後,又在地下室到處晃來晃去,時而將椅子排整齊,或將吧台
上的小飾品擺定位,甚至還把桌巾鋪齊,但就是沒向我看上一眼。
「那萬一你就這樣一直怕下去,豈不是永遠沒機會再戀愛了?」勉強讓自己的聲
音聽來平穩,我問。
「誰知道。不過愛情需要一個觸發點,對不對?」他忽然轉過身來,對著我說:
「也許哪天這個點忽然出現,然後愛情就跟著開始了。」
「是嗎?」
「就像電一樣嘛,電流通過的瞬間可能會讓燈泡發亮,也可能會讓線路又跳電,
那需要的都是一個觸發點呀。」說著,他往沙發邊那面牆上的燈泡開關伸手過
去,原本沙發區應該就大放光明的,結果還真他娘的百靈百驗,這開關一摁下去
,我沒看到什麼光,卻聽到很熟悉的一聲「砰」地輕響,然後整個地下室就又陷
入一片漆黑當中。
「啊!」然後那些什麼愛情、婚姻,什麼觸發點的狗屁可全都沒了,只剩下我的
慘叫聲。
-待續-
我們需要一個觸發點。這是結論一。
我們真的應該快點改善電路問題。這則是結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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