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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飄王一共有五章,和一篇楔子
先試發水之章,有興趣就看看
我會把他全部放上來的
★
「預備動作。」
「扔。」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水面上過多的水飄無情地從水池的那邊穿越到另一邊。然後又從另一邊擲了回來。
徐湯白繞著正在學習水飄的青年們踱步,不時地提醒「姿勢僵硬」、「落水點不佳」之類
的錯誤。兩隻手背在腰間互相拋接著一顆扁石。湯白已經五十五歲,四十歲開始經營這間
小小的水飄道館,至今已經整整十五年了。其中培育出不少水飄精英人才,他卻沒有因此
而開心過。經營一間小小的道館培育未來人才不會是件壞事,但這絕對非湯白年輕時的夢
想。
學生時代的湯白就因為對石頭天生的手感而聲名大噪。小小年紀就有這手感的人並不多,
因此徐湯白在小的時候就嚐到所謂「勝利的滋味」。隨著年紀越來越大,手感變成不是打
水飄唯一能依靠的才能,湯白卻沒有自覺地一直停留在那個小時後的勝利之中。像是一個
永遠長不大的小孩,迷失在這巨大的迷宮當中。從來沒懷疑過是天生才能阻礙成長的他被
鎖在門外,過著近似永遠的童年。
國中畢業後就沒有人再在意他,也沒有人再為他那天生的才能所著迷。湯白在各種場所工
作過,卻沒有一種工作能帶他回到過去那種榮耀。四十歲一到,他便放棄了所有原本的生
活,在鎮上開一間水飄道館,他想要在道館中找回屬於過去的甜美成功果實。這過去的成
功果實,就像銷散不去的亡靈,一直伏在他的背上。就這麼一轉眼,十五年過去了。湯白
什麼也沒有得到,只是原地打轉打轉。
青年們各自抱著對未來的期許而來到道館;湯白卻是抱著自己的過去畏畏地縮在道館裡。
五十五歲了,沒有必要也沒有理由去做任何改變。湯白在心理問老天爺:「為什要賜與我
這麼不同的靈魂和才能呢?」老天爺當然沒有義務回答他的疑惑。
湯白在水池邊拍拍手,所有的學員停下手邊的練習。
「下個月二十一號台北市有舉辦一個水飄比賽,是青年組的。年紀在十二歲到十八歲的人
,等等休息時間到櫃檯去找師娘簽報名表。我們統一坐車北上去。大家清楚沒?」
所有人點點頭,運動所產生的黏密體液還重重的掛在身上。
「最後半小時甲組和乙組對練,丙組負責登記分數。結束之後就到盥洗室去好好洗個澡準
備回家。今天睡個好覺,明天開始就要集訓了。」
大家還是都沒有出聲。湯白揚揚手,「算了!」他對自己說。然後走到櫃檯裡,老婆坐在
藤椅上看電視,「今天士氣好像不是很高?」,老婆頭也不抬的問。湯白說:「是呀!可
能是太久沒有比賽了吧!凝聚力不是很夠。」
夜晚,老婆的眼睛還是愣愣地盯著電視機沒有離開過。好像在電視機的那一端有另一個比
較完美的人生般,一直瞧著,只是透過一扇窗戶哀悼自己的平凡人生。
湯白獨自一人站在水池邊拋著扁石,學員們早在一個小時前都回家去了。水池像是死掉了
一般靜靜的,所有的雜質和髒汙都看得異常清楚。
湯白左手拿著扁石厚實渾圓;右手的扁石卻削得像紙一樣薄的。
吐吶,氣沉丹田。
湯白兩隻手高高的掛在背上,像是老鷹在俯衝獵物時的姿勢一般。
「喝!」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兩個完全不同性質的小石子用完全分秒不差的節奏打擊著水面。像是水中的精靈一樣地在
水面上翩翩起舞,轉吧轉吧,漣漪不要害羞,這是精靈誠摯請求;跳吧跳吧,漣漪不用害
怕,這是精靈愉快邀約。
湯白笑著凝視自己在水面上留下的強烈漣漪水波,兩個石子早就上了對岸,被防護網子擱
置在牆上。
「如果我再年輕一次,很多事情也許就不會這麼糟了。」
精靈說:「你還有什麼欠缺嗎?」
「我根本不了解自己擁有了什麼!」
「問題就在這邊。不了解自己擁有什麼了的人永遠都在尋求更多的東西。其實很多狀況下
,每個人從出生的那一剎那都已經沒有缺憾了。」
「恩,這的確可能是問題的核心。」
老婆在將近十二點左右放棄似地關掉電視爬到床上睡覺,而且不到五分鐘就發出呼聲。
湯白在櫃檯上開了盞小燈,從某處拿了一張紙來。用筆劃出兩個區域,左手邊是現在擁有
的東西,而右手邊是自己覺得有所欠缺的。他時而苦思,時而埋首,過了很久很久。左手
邊的項目越來越多;而右手邊只有幾條不明確的線在上面盤據。
湯白看看手中的紙,心情好的不得了。原來自己需要的不是再一次的年輕,而是好好的運
用現在所有的一切。
湯白上床睡覺時發覺老婆沒有在床上,留在床頭的紙條說明她已經離開了導館。半邊的衣
櫥和房間都亂糟糟,像是逃難一般的亂法。湯白不以為意地安靜躺下。今後開始,他要用
自己的手緊緊抓住這些他原本就擁有的東西,不屬他的東西他已經一點都不在乎了。
他一點都不在乎了。熄了燈,房間另一半邊顯的更亮了起來,雜亂和慌張在未來得及關掉
的床頭燈下變得越來越大,終於把另一邊的房間也吃掉了。
天在這時候亮了起來。
★
兩週後老婆從娘家把離婚決議書寄到道館,湯白什麼也沒想地吃著早餐在決議書上簽下自
己的名字-徐湯白,然後寄了回去。
從老婆離開到現在的兩個禮拜之間學員們默契十足的沒有半個人來道館練習,眼看台北的
水漂青年大賽就快要到了。湯白在自己擁有的欄裡把學員這一項目刪掉。
又過了一個禮拜。
湯白把道館交給房屋代銷公司片一地賣了出去,自己在附近租了一間兩房一廳的學生公寓
。
他知道自己得先讓生活收縮之後,才能完完全全的掌握手邊擁有的一切。對於失去,並沒
有太多抱怨,因為這些失去的東西,是他從來沒有真正重視過的。「就算是贖罪吧!你們
走吧!把我過去的錯誤帶走。」,他是這麼想的。
他每天早晨出門跑步,繞遍了整個新竹市區才在傍晚回到住的地方。他知道自己在尋找的
是什麼。
他曾經訓練出很多水漂界一等一的高手,他的確擁有訓練出高手這樣的能力。他準備以他
擁有的這個能力好好地訓練出一個真正的高手。他確信自己擁有這樣的能力,於是也就朝
他確信地方向這麼去做了。
湯白每天穿著簡單的運動裝在市區內,一圈又一圈地繞下去。目標很明確的在遠方,但他
卻找不到那通往目標的路。「會有法子的。」,他常常這樣勉勵自己。
星期六的早晨,男人來按了門鈴。
湯白平時都會到市區去尋找人材,只有星期六會待在家。門鈴響了,不可能是房東,也幾
乎沒有認識的人知道他現在住在這裡。「會是誰呢?」。
湯白在門口喊著:「外頭的是誰呀?」
男人說:「販賣未來的人」
湯白:「推銷員嗎?」
男人:「道理上是,沒錯。」
湯白:「我有沒有不開門的選擇性?」
男人:「那就看你有沒有錯失未來的選擇性唷。」
湯白和男人隔著門大笑。不管這男人賣的到底是什麼,湯白都絕對欣賞他的幽默。
湯白在餐桌上多放了一杯奶茶,熱呼呼的微甜奶茶是早晨最好的享受。
男人戴著眼鏡,頭髮梳的很有技巧,臉上沒有什麼特徵之類的東西,只有一襲的黑色西裝
和一只黑色皮箱比較引人注目。
男人哈哈杯裡的奶茶,蒸氣把眼鏡抹上了一層白霧。他卻毫不在意的喝著奶茶。
男人:「以奶茶來說,這算是頂級的。」
湯白:「頂級的牛奶,頂級的茶葉,就有頂級的奶茶。」
男人:「這就對了!」
湯白:「這就對了?」
男人:「我販賣的是未來,正如我剛剛說的,是未來。」
男人把喝乾的杯子放回桌上,眼鏡上都是白霧,他毫不在意的繼續說。
男人:「就水漂教練來說,頂級的扁石,頂級的學員,就是頂級的未來。」
湯白:「奶茶一樣?」
男人:「道理上是,沒錯。」
湯白:「那你箱子裡放的是頂級的扁石還是頂級的學員?」
男人哈哈笑了兩聲,湯白在男人的杯子裡注滿奶茶。
男人熟練地把皮箱甩上了桌面,按了許多開關和密碼後皮箱「啪」地掀起了蓋來。男人把
皮箱的內容轉到湯白看的到的角度。
「我賣的是未來。」男人把眼睛瞇在鏡片下,然後又喝起奶茶。
湯白愣愣著看了皮箱裡的扁石。多麼完美的扁石,完美的線條和表面質感。湯白靜靜地看
著皮箱內的扁石,男人默默的喝著奶茶,熱氣在眼鏡上打成一片白霧。太陽斜斜的照在餐
桌上。像是詩一般的畫面。
「我先跟你說一個故事。」,男人說:「關於扁石的故事。」
湯白抬頭看了男人的臉,鏡片上的白霧像是準備永遠待在那一樣。厚厚的一層白霧,男人
卻毫不在意。
故事就這麼下去。
「世界的一開始,地球上什麼的都沒有,沒有高山,沒有大海。一乾二淨的平整大地上沒
有人,也沒有動物。
神每天在天空飛來飛去真的十分很無聊。大地就像是水面無波的無聊池塘,神看都看膩了
。神說:『我要讓地面有起伏。』,於是拿了很大很大的一塊石頭,扔擲在大地上。
大地毫無招架之力的被打起一波又一波的漣漪,(畢竟神拿的石頭真的很大很大),漣漪在
濺到最高點時就停了下來。於是高處變成了山脈,低處形成了大海。
原本的大石(原石)在被擲到世界盡頭石就「轟」地破了,人類和所有的動物都從原石裡誕
生出來。世界變的一幅欣欣向榮的美麗景象。
當時的人類跟其他動物一樣,累了就睡、餓了就吃、性慾來了就想辦法解決掉。生活非常
愉快,沒有死亡,也沒有新生,只有單純的慾望。那時候人類真的像是生活在世界之初,
什麼都是完美的,連時間都毫不流動地靜伏在整片大地上。
原石破裂之後,表面部分誕生許許多多的人類和動物,而中間的部分變成了一顆顆美麗且
發亮的石子。這些石子由當時地球上最聰明的動物-精靈保管,精靈比人類矮很多,小小
的模樣像是遠永長不大的小孩。因為石子由精靈保管所以就自然的被稱做精靈之石。
人類,渴望得到精靈之石,他們在吃飽喝足性慾發洩後躲在暗處窺視著精靈手上的石子。
窺視是窺視,人類從沒有真正行動過,就這樣過了好幾千年。
有一天,蛇跑到人類的始祖-牙通的住處找他。
蛇:『牙通牙通,不想得到精靈之石嗎?』
人:『想是想,不過精靈太聰明了,根本沒機會得到那石子。』
蛇:『我可以幫你。怎麼說,蛇都是人類的好夥伴呀!』
人:『那就先謝過你啦。』
蛇原本有名字,不過因為又長又難唸,所以大家漸漸忘記蛇的名字。蛇對這件事很十分在
意,他們知道人類是唯一擁有命名的能力的動物,蛇想要用人類長久渴望得到的精靈之石
來換取自己的名字。
這樣的事蛇做得到,畢竟他們在動物裡算是第二聰明的,只比精靈差一點。
在蛇和人類的通力合作之下,精靈被放逐到遠遠的地平線的那一端,只有意志能夠回到這
片土地上。人類終於擁有了精靈之石,蛇也終於擁有自己的名字,『撒旦』,牙通說『你
就叫撒旦吧!』
蛇對於自己的新名字很滿意。
人類用精靈之石作了好多事,他用精靈之石製造了流動時間、製造了生命、製造了死亡、
製造恐懼、製造未來,最後製造了完美的伴侶。
夏娃,是伴侶的名字。
夏娃對牙通說:『精靈之石這麼厲害,為什麼不把他吞到肚子裡呢?把精靈之石吞到肚子
裡的話,你就會變的非常厲害唷!』
牙通:『會比神還厲害嗎?』
夏娃:『或許。』
牙通在一個夜裡把精靈之石吞進肚子裡。人類從此變得跟神沒有兩樣,厲害的不得了。只
是人類卻不知道那厲害之後的空虛和無奈感會這麼強烈,牙通幾乎在非常痛苦的狀態下度
過晚年。
牙通:『早知道就不該把石子吞到肚子裡去。』
夏娃:『一切都來不及了,精靈之石已經化在你的身體裡面,而且會一代接一代留在子孫
的身體裡面。』
牙通:『妳怎麼會如此無情,眼看自己伴侶和子孫受苦?』
夏娃:『因為我其實是精靈,我是回來向放逐我們到遠方的人類報仇的。』
牙通:『是嗎?這樣也好。』
這段最後的對話,有許多版本留下來。
有人說,蛇為了幫助自己的人類好友脫離苦難,想盡辦法用【罪】來將人類體內的精靈之
石摧毀。只是幾千年過去了,情況始終沒有好轉。
罪意外的跟精靈之石並存在人類體內。」
男人拿起桌上的奶茶,這已經是男人喝的第八杯奶茶了。男人讓白霧貼伏在眼鏡上,並對
那絲毫不在意的說:「皮箱裡的石子就是精靈之石。」。
男人對那白霧的不在意,讓人不禁懷疑男人是不是偏愛享受那眼鏡上的白霧。
★
湯白默默地看著皮箱裡閃閃發亮的美麗扁石:「這些就是精靈之石呀!」
那語氣好像只是為了確認而發出的疑問,不需要答案的單純疑問。
男人看著他自言自語,然後把第十二杯奶茶吞進肚子裡,白霧宿命性的黏在鏡片上。
湯白搖頭:「我必須拿什麼來換取精靈之石,來換取未來?」
男人:「我只需要你為我取個名字。」
湯白看出了一些端倪:「你是蛇嗎?」
男人:「道理上是,沒錯!」
湯白站起來繞著餐桌走了幾圈,男人繼續喝著奶茶。
湯白:「精靈之石給了我們痛苦的生活,你為什麼還把他帶來給我呢?」
男人:「我們思考了幾千年,或許問題根本不在如何消滅人類體內的精靈之石。而問題可
能是在【平衡】!」
湯白:「【平衡】?」
蛇:「沒錯!如果讓人類在賜擁有精靈之石,我們假設,那平衡將會產生。人類就不會在
為體內所存的精靈之石所苦了。」
人類:「這樣聽來很有道理。」
蛇:「道理上是,沒錯!」
男人帶著名字離開了湯白家的時候已經喝了十九杯奶茶。
湯白把皮箱裡的石子全部倒在餐桌上,石子發著閃亮和完美的弧線。
湯白:「精靈之石呀!像夢一樣。」
精靈說:「是像夢一樣沒錯。不過呀!這是真實唷。」
湯白點點頭,拿起一塊石子朝洗手抬扔去。石子在水面上彈跳了好久好久。
得到精靈之石之後,湯白依舊每天到市區閒晃,找尋完美的選手。而精靈之石就像蛇男人
來的那天一樣,安安靜靜地待在參桌上,只有那顆扔進洗手台的石子沉在水裡。
湯白每天每天的早上出門,下午回家。日子過的很快,五十六歲的生日到來。
他和往常一般的回到家,門沒鎖,鞋櫃上多了一雙沒看過的女鞋。湯白提高警覺,用身體
的側邊順勢推開大門。女孩坐在餐桌的椅子上,雙手再精靈之石上維持著高舉的姿勢。湯
白把燈點亮,才發覺女孩閉著眼睛。
女孩:「是徐湯白先生吧?」
湯白:「是的沒錯。」
女孩:「蛇先生要我來找你。他說只要跟你說『我是你的謝禮』你就會了解的。」
湯白:「蛇先生?」
女孩:「『名字交換精靈之石,伴侶跟奶茶交換。這是平衡。』,蛇先生是這麼說的。」
湯白:「我懂了,你是人類吧?」
女孩:「我是在確實也不過的人類了,不過在這裡住著精靈唷。」
女孩比了頭顱附近的地方。
湯白:「我這裡也同樣的住了幾隻。」
女孩和湯白一起呵呵地笑。
湯白在幾週後跟女孩到鄉公所辦理了結婚的手續。
湯白賣了兩顆精靈之石,然後用那錢重新開了一間道館。聲勢比之前浩大許多。各地慕名
而來的學員差點要把新道館的地板踩垮了。
湯白的訓練方式被稱為【水音流派】,重視的是學員們對石子的手感及石子與水面碰觸時
產生的波紋和音律。許多以前訓練出來的優秀學員都回到道館裡,說明自己願意重新效命
於湯白老師。
聲勢越來越浩大,許多學員也分別成立大大小小的分部。【水音流派】的名聲在整片土地
上被傳開了。除了大大小小的比賽外,表演行市的水漂舞也是接洽的項目。湯白感受到前
所未有的成功喜悅。
女孩為湯白生了一個小男娃,湯白給他起名為「徐巳福」。女孩說,是個好名字呢!
巳福的生日宴會辦的十分熱鬧,各地的分部道館都帶了很有誠意的人數來慶生。
湯白對女孩說:「這孩子將成為世界上最偉大的水飄選手。」
女孩:「能聽你這麼說我真高興。」
湯白抱著女孩和男娃,如果就這麼下去不知道多好,幸福的家庭,成功的事業和受到尊重
的人生。
湯白躺在床上想著這像夢的一切。從老婆離開的那天到現在不過過了一年多,一切都改變
了。湯白越是思考,越是懷疑這改變到底是不是有其適切性,精靈沒有給他任何意見。
他到廚房去到了一杯水,冷冷的開水,冷冷的月光照在巨大的水池上。他翻開地板夾層,
黑色皮箱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層。他想起眼鏡上有白霧的蛇男人。
皮箱被甩到桌上,按了開關和密碼後皮箱「啪」地掀起了蓋來。石子還在裡面靜靜地發光
。從世界存在之初就發著光的石子看起來也跟月光一樣冷冷的。
蛇男人坐在椅子上:「可以要杯熱奶茶嗎?」
湯白說:「沒什麼麻煩的地方,馬上給你弄過來。」
蛇男人眼鏡上白霧看起來很厚,像是剛剛喝完熱騰騰的奶茶。湯白把泡好的熱奶茶端到蛇
男人面前。
蛇:「還是一樣的頂級呀!」
人:「沒有改變的大概只有奶茶吧。」
蛇:「道理上是,沒錯!」
人:「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蛇:「當然。」
人:「我該這麼做下去嗎?」
蛇:「應該也好,不該也罷。沒做之前沒人會知道將發生什麼事吧?」
人:「看來是這樣。」
湯白把皮箱裡的精靈之石通通丟到垃圾桶裡,只留下其中的一顆。湯白把石子塞進睡覺中
的男娃嘴裡,男娃意外地從七竅冒出壓倒性的強光。
湯白昏睡過去。
★
湯白把手背在腰間,雙手輪流著拋著扁石,頭頂上剩餘的地方都變成亮眼的白色。巳福站
在湯白的右手邊,十歲的稚嫩臉龐卻披著白色長髮,長得就跟精靈沒有兩樣。女孩在水池
的遠方看著他們父子倆,嘴裡還咬著筆桿。
湯白:「你能看到精靈了嗎?」
巳福:「是的,父親,我可以看到精靈了。」
湯白:「沿著精靈的音律好好的擲水飄吧!」
巳福把滿頭白髮晃了晃,沒問題。
吐吶,氣沉丹田。
十幾年前的那個早晨,蛇先生喝過的杯子還放在桌上,可以由杯子的溫度想像眼鏡上的白
霧。湯白起身到廚房,看過了杯子,他知道昨晚不是一場夢,蛇先生確確實實的來過了。
他把皮箱甩到桌上,按了開關和密碼後皮箱「啪」地掀起了蓋來。裡面一顆石子都沒有。
湯白坐在水池旁發愣。女孩抱著男娃驚訝的跑到他的身邊。
女孩:「這孩子,這孩子頭髮一夜之間全白了。」
湯白點點頭。但是那看起來卻像搖頭。
巳福的手感和體態完全遺傳自湯白身上。沒有誤差的預備動作,兩隻手高高的舉在背後,
像是一隻俯衝獵物的老鷹。
蛇先生沒有再出現過
蛇先生:「人類的未來或許就在你手上了。」
湯白:「這就是我的使命嗎?」
蛇:「不曉得,或許是因為有些事真的該有人來改變吧!」
人:「精靈已經不能回到這片土地上了嗎?」
蛇:「擁有精靈之石的你應該有選擇性吧!」
人:「對未來的選擇性。」
蛇:「是呀!」
湯白繼續把扁石在背後拋接著。
巳福的扁石已經出手,右手和左手存在著一個修正時間差的變異。
兩顆扁石幾乎同時處碰到水面,水花一朵朵的盛開,那花中蹦現著精靈。
女孩:「我不能把孩子當成是獻給精靈的貢品呀!如果他長大,知道我們在他身上做出這
種事。你猜他會怎麼想。」
湯白:「我已經決定了,這件事不是你或我能決定的。」
女孩:「難道是蛇先生決定的嗎?」
湯白:「不!是未來決定的。」
精靈的歌聲在水面上、在水面下震動著。舞步沒有間斷,隨著扁石跳躍在水中。
巳福看見精靈了,精靈對著他的臉微笑。
巳福:「你要把我帶到什麼地方?」
精靈:「我要你留在這裡,把我們的美麗姿態和歌聲繼續的宣傳下去。我要你留在這宣揚
我們的美妙。」
巳福甩甩白髮,只是件小事。
精靈又笑著離開了。
湯白摸摸自己的口袋,他才想起,除了巳福吞進去的那顆石子,自己也留下了一顆精靈之
石。被意外留下的這顆,就是那時被扔進洗手抬裡的那顆。
他把石子從口袋拿了出來,石子發著亮光,湯白笑了。
石子終於落到水池的那一邊,漣漪在水面上慢慢沉寂下來。女孩微笑著看巳福,湯白用手
摸摸他的頭。留著白色長髮的頭顱,不知道哪裡住著精靈。
★
巳福站在爸爸的病床前,曾經健壯的父親病的乾癟,像極了被啃到一半的酸菜。
巳福:「爸,我後天要去澳大利亞參加國際水飄比賽。」
爸爸:「等那個人來你再走吧!」
巳福:「等誰?」
爸爸:「蛇先生。」
爸爸說完之後就呼嚕大睡。巳福也知道爸爸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了,說是隨時會死都不意
外。
爸爸睡著,巳福就坐在床邊削水果。
蛇先生在天邊出現第一到曙光時走進病房。爸爸突然好了起來,站立著身子迎接蛇先生,
還給蛇先生一個很大的擁抱。蛇先生外貌幾乎沒有改變,戴著眼鏡,頭髮梳的很有技巧,
臉上沒有什麼特徵,一襲的黑色西裝和一只黑色皮箱就這樣掛在身上。
巳福:「這就是蛇先生嗎?」
爸爸:「是呀是呀!」
蛇:「湯白,好久不見。」
爸爸眼框紅了起來:「是很久。」
蛇:「想喝奶茶嗎?」
蛇先生把黑色皮箱甩到桌上,按了開關和密碼後皮箱「啪」地掀起了蓋來。皮箱裡面有一
個鋼製的保溫瓶和兩個玻璃杯。
爸爸和蛇先生呼呼地喝著熱奶茶,蛇先生的眼睛上沾滿了白霧,他卻毫不在意。
隔天早上巳福起床時爸爸已經死了。
桌上還留著一個沾了奶茶漬的玻璃杯,杯裡有一顆小小的發亮扁石。
台灣的冬天是澳大利亞的夏天,所有選手都穿著緊身的夏日服裝。巳福也不例外。
體育館內擠滿了各國的選手和觀眾,這是水飄項目第一次在國際舞台上舉行,大家都很興
奮。
美國來的黑人選手,線長的肌肉線條在緊身衣下繃著。
義大利的白人選手,臉上掛著憂愁,像是準備來好好輸他一場。
日本來的黃人選手,個頭小小的,頭上扎了一條必勝的白布。
世界各地一流的選手都站在一起宣示,場面很浩大。
巳福在宣誓之後到選手休息室熱身,奶茶杯裡的石子還在微微的發光。
他想念爸爸,想念媽媽,甚至想念蛇先生。
【水音流派】的師兄弟們塞給他一份所有選手的資料,他就這樣放在旁邊,一眼都沒有瞧
過。
廣播抬上白人女生用美語:「三十二號中華民國選手,徐巳福先生請到九號水道旁準備。
」
巳福緩緩走上九號水道的擲石平台。所有的選手一字排開的站在各自的平台上。把眼睛閉
上,觀眾的吵雜聲按從四面八發傳來的廣播聲響好像越來越遠,巳福用耳朵尋找精靈的蹤
跡。發覺精靈竟然躲藏在發亮小石裡面。
精靈:「這裡才是我們原本的地方唷,我們都是從這邊來的。」
巳福甩甩白髮,好像是這樣沒錯。
哨音一長
大家各就各位
吐吶,氣沉丹田
巳福像是撲抓獵物的老鷹,他是渴望飛翔的老鷹,卻怎麼也離不開水。他靜靜看著水面,
體育館裡的一切像是被從他身上切割下來似的,慢慢變的模糊。
哨音一短
手中的扁石紛紛落入水面
側耳,心觀四方
他聽見精靈在水花盛開時歌唱的聲音。巳福紅了眼框。白色長髮下露出的紅色眼睛。原來
他不是老鷹,只是一隻尋找水源的白兔。
水飄越打越遠,未來似乎也在那遠方。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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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的 浪 漫 ╭─╮ ● ║
║└┼─┘ \ \ / ╯ ╰╮●◎● ║
║─┼─┐ ——┼— __ X ,在跳舞的雙腳中漫散開來 ●● ║
║ / ︱ ︱ / \ 何尾妹的花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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