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切仔麵攤

        我家的巷口有那麼一家小麵攤，「老李切仔麵攤」



        麵攤的老闆和攤子起的名子一樣，就叫做「老李」。他是

        一個外省老伯伯，當年和國名黨軍一同來到台灣，然後定

        居，和現在許多眷村裡面的退役老兵一樣。



        只是老李不住在眷村，他在南投縣的草屯小鎮上經營切仔

        麵攤，我不確定他這一家麵攤到底營業了多久時間，只能

        從我開始有記憶算起，至今也二十年有餘了，或許更久。



　　　　老李很幸福，他有四個子女，各自都成家立了業，而除了

　　　　老大以外，其餘子女都遠在國外工作，久久才會回家一次。

　　　　這是許多家庭都會有的現象，沒有人會在意，我相信老李

　　　　自己也不會。


　　　　老李家算是有富裕，尤其他大兒子開的進口昂貴的跑車

　　　　總是讓我們一群鄉下小孩子追著跑，記得他說過那部車

　　　　叫做什麼「藍」什麼「尼」的，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

　　　　那一部車可以換得好大一片的土地。



　　　　老李的大兒子家有很漂亮的別墅，光是別墅前的廣場，

　　　　或者說是院子，就可以蓋四棟我的家了，而我家的地坪

　　　　是四十五坪，說一句真話，他家的廁所真比我的房間還

　　　　要大。

　　　　
　　　　老李的大兒子，很孝順，只要認識老李的人都知道，他

　　　　大兒子為了老李可是放棄了更龐大的事業版圖留在草屯

　　　　這小地方呢，光這一點，許多人都不經豎起大拇指表示

　　　　贊同了。


　　　　只是老李自己，好像不這樣認為，他永遠站在熱氣呼

　　　　呼的麵攤前而不回家享受那人人都羨幕死了的清福，

　　　　他永遠在一塊菜掂上切著讓人流口水的滷味，也不願

　　　　意住那一棟大別墅，他永遠開著一輛破爛的發財車，

　　　　卻從來沒有看過他坐上過那一輛昂過跑車上頭一次，

　　　　他很讓人匪夷所思。


        要是外地來的人，篤定會認為老李和他大兒子感情不

        好，有心結什麼的，而若是這麼想，那就真的大錯特

        錯了，他們父子的感情好得很。別光說他大兒子，他

        們一口子的感情都很好呢。


        老李切仔麵攤，伴隨著這小鎮一同成長，也領著我們

        這一群小子們，漸漸地長大成人，對於我來說，老李

        切仔麵攤是我人生的一個座標。


        同我一起長大的好朋友「阿德」在我們年紀都還很小

        時後說過，「有一天我也要煮出像老李一樣老吃的切

        仔麵和滷味出來。


      『放屁，你一輩子都不可能學得會。』我噴著鼻子很迅

        速地波他冷水。


      「那我拜他為師就有可能。」阿德說。


        當時我大吃一驚，在我小小的腦袋瓜裡面，絕不允許阿

        德有這麼樣一個機會，老李的切仔麵好吃絕技，怎麼可

        以讓阿德學會呢？


      『那我也要拜。』


        五分鐘後我和阿德一同在老李切仔麵攤前喊著「師父」，

        逗得老李笑個不停，他開心的請我們一人吃一粒滷蛋，那

        一粒滷蛋的香氣餘味至今彷彿都還沒有消去，殘留口中的

        醬油餘香中，還有一股很難言語的味道。


        聽老李說那味道不過是一種叫做「八角」的香料而已，其

        實沒有什麼特別，但是我們就是覺得不一樣，老李一定有

        偷偷藏著什麼樣的大絕招。


      「我不管，我要拜你為師。」


      『我也要。』


        老李真的很高興，真的。

        從那一刻起，我和阿德成為了老李麵攤的徒弟，更是老李

        的麵攤絕技傳人。


        其實小時後的童言童語，又怎麼可能當真呢？


        起初時我和阿德興致勃勃的每天報到，只要每天到老李麵

        攤時，他就只是拿了兩瓶波密果菜汁給我和阿德一人一瓶，

        然後我們就很高興的在一旁喝著果汁玩耍了起來，當時老

        李滿臉皺紋的開懷笑容， 至今我都無法忘掉。



        時間宛如高山上的一條小河，無論怎樣慢，總有一天會流

        向大海。


        小河已經流向了大海，而我也長大了，在台北工作了好一

        段時間，一回到家鄉才突然地經驚覺自己居然已經二十五

        歲了。因為我發覺到，老李本來就一臉皺紋的臉上，更多

        了歲月刻下來的痕跡，除了感嘆自己永遠無法適應的社會

        的幼稚思想，也替老李還持續經營著他那一麵攤感覺到一

        絲心疼，他的固執總叫人心疼。



      『老李，我要一碗特辣乾麵還要一盤滷味。』我說。


      「嘿！猴死囝仔，回來啦？」


      『對啊，還是草屯的空氣最香。』我邊回答著說一邊走向有

        電視可以看的桌位坐下。


      「度濫明，你不是被老闆虐待致死已經回不來了嗎？」我聽

        到一個非常白濫的聲音，這聲音的主人是我從小到大的好

        朋友，阿德。


      『芝麻人，我也已為你被外星人給抓到月球上改照成超級芝

        麻人了呢。』我說。


        其實，我們都很迷Cd Pro2 的。


        我突然覺得很巧，怎麼阿德會知道我在老李麵攤，而且能

        夠在第一時間出現。


        經過他一番虎濫，我才知道老李將麵攤頂讓給阿德，讓阿

        德在這一個經濟環境差到了極點的草屯能夠賺點錢，雖然

        說是頂讓，但是老李沒有拿阿德一分錢，他讓阿德無限期

        分期付款，唯一條件就是讓老李這把老骨頭可以在這邊活

        動活動。

        這簡直…乾脆點說就是免費大相送！


        後來聽阿德說，老李年紀真的大了，無法像以前一樣讓麵

        攤營業那麼長的時間，可是他又說捨不得，然後…



      「阿德，你小時後不是說過要當我的徒弟？」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嘿嘿！」


      「叫聲師父來聽看看，爽的話請你一碗大乾麵。」


      「師父！」


        然後阿德每天都吃到免費的大乾麵，然後在老李的免費麵

        攤贈送的利誘下，阿德成為老李麵攤的繼承人。


        也許有人會說，就一個十坪不到的小麵攤，能值個多少錢？

        說真的，也許真直不了多少錢，但就以老李麵攤的來客數

        來看，一個月十來萬真不成問題，這可讓我忌妒了。


        也許有人又會問，既然這麼賺錢，老李做什麼便宜了阿德，

        隨便頂讓也有個好價錢，這太離譜了。


        是啊，我也絕得離譜，簡直荒謬到了極點，也許阿德真的

        很有老李的緣，說不定還有可能是他的私生子喔。


      「私你老母的子，他是我師父不是我爹！」阿德是這麼的回

        答我。


        阿德這傢伙很幸運，真的。


        那次見面後，隔了一年，我二十六歲，老李八十八歲，為

        什麼我會知道他的歲數？


        因為喪禮上弔祭用的花籃這麼寫著，那一天我向公司請了

        一天假特地趕回。


        喪禮上佈置的很莊嚴，沒有電子花車或是五子哭墓那一類

        型的玩意兒出現，整個喪禮流程都很嚴肅地結束，就連老

        李的子女們流淚，都沒發出一點聲音出來。


        而阿德呢？他也只是以一個鄰居身分靜靜的參加這一場喪

        禮，然而我知道他的心中也很難過，至少比起我來說。


        阿德那一天少有的沉默，讓我不禁想著，難道他和老李有

        更深一層的關係？。


        幾天後我知道答案。


      「當時我因為貪心被詐騙集團騙了一百多萬，我哪有這麼多

        錢啊，我向銀行借錢貸款，還有現金卡信用卡全給刷爆，

        最後連地下錢莊都給借上了。」


        聽阿德這麼說，我應該狠狠地臭罵他一頓，但是我沒有。


      「老李看我臉色很難看就問我怎麼回事，我原先很難開口，

        但是後來想一想，就當作有一個人可以訴苦也好，我原本

        就沒打算向任何人借錢的，一百多萬家加上高利貸的三十

        萬，大不了一死，逼死我也沒那麼多錢。」


      『結果老李借你錢？』


      「恩，他說他真的想要個徒弟，我們小時後不是有一回鬧著

        玩要拜他為師記不記得？」


      『恩。』我可不是鬧著玩的，當時。


      「他當時真的很高興。」


      『所以他真的想要有一個徒弟？一個切仔麵攤要徒弟…』


      「他是這麼說。」


      『然後呢？』


      「然後他拿了店面向銀行貸款一百五十萬讓我把債全還了，

        他說這是給徒弟的紅包，我就這麼當了他的徒弟，繼承他

        的麵攤，現在這十坪不到的小麵攤土地，是完完全全在我

        的名下。」


      『這地方能帶一百多萬？你唬我啊。』


      「他是誰？」


      『老李啊，恩…他是老李…。』



        那一天阿德喝了很多很多的酒，他說這個世界上，在也沒

        有人比老李待他更好，就那一刻，我認真的思考過老李和

        阿德的關係，會不會真是私生子？





        半年後某一天有一家知名電視娛樂台，學日本和星爺做了

        美食節目，稱為「食神爭霸賽」，名稱學星爺，內容則效

        法日本。


        參賽者中必須以有限的時間有限的食材做出指定料理，如

        過得了冠軍那將金很吸引人，但是更吸引人的是冠軍所帶

        來的經濟效益。


        若你是一家餐廳大廚，而且你在電視螢光幕前曝光並得了

        食神大賽的冠軍，老闆加薪是一定的，若自己就是個老闆

        ，那保證你錢會算到手酸。


        這樣一個有趣的節目，一定吸引了許多大廚參加，光報名

        人數就一定很可觀，所以主辦單位一定會先舉辦個初賽，

        一一淘汰後，讓幾個真正有實力的大廚亮相，這樣才會有

        節目收視率。


        而這麼一個有趣的節目和活動就是阿德告訴我的，他參加

        了，我很難想像他為什麼要參加這樣子的一個活動，根本

        是自取其辱。



        那一天比賽的場面很熱鬧，有許多參賽者，因為只是初賽，

        規則和所有一切都從簡，由幾個稱為美食專家的人坐鎮評

        審，而我站在觀眾席上看著阿德，他將老李麵攤的旗幟寶

        在腰背上，惹得大家往他身上不斷討論，就連攝影機也特

        意補抓他的鏡頭。


        我隱隱約約聽到幾句嘲諷。


      「老李切仔麵？靠妖，切仔麵也想當食神喔！」他們不斷地

        猛笑著，老實說，我也和他們一同笑了幾聲，因為我也是

        這樣認為，我始終猜不透阿德在想什麼，就像唐牛猜不透

        史提芬周一樣。


      「計時開始！」


　　　　當主持人以極誇張的聲調與動作宣布比賽正式開始後，所

　　　　有參賽著都以自己桌上的食材開始烹飪自己想要展現出來

　　　　的美食時，阿德拿起一郭湯汁，還有一袋不知道是什麼玩

　　　　意兒的東西，不管其他人眼光自顧自忙了起來。


　　　　一開始場面有些喧嘩，最後經過主持人與工作人員的討論

　　　　後，決定不與理會阿德的怪異舉動，而且還開玩笑說：

　　　「施主，難道你要煮傳說中的「黯然消魂麵」嗎？」


　　　　主持人話一出惹來大家一陣鼓掌叫好，笑聲口哨聲不斷，

　　　　我還聽到有人大聲直喊：「夢遺大師你在哪兒啊！」


　　　　然後阿德低著頭抬起手指著我…


　　　　比賽時間預定三十分鐘，而這三十分鐘內幾乎所有人都完

　　　　成自己的作品，除了阿德。


　　　　阿德從頭到尾一直都是動作笨拙且糗樣百出，如果他參加

　　　　這比賽是耍著完的就好，我只怕他那一張認真的表情，不

　　　　是鬧著玩的。


　　　　我看著阿德不停擦拭著汗，即使大家不停嘲笑，他還是一

　　　　臉認真，即使主持人要他放棄，他還是站在桌前堅持，直

　　　　到比賽結束。


　　　　當節目需要笑果時，就需要阿德這樣子的人，攝影機正對

　　　　著他，主持人問著：「請問陳師父，您這一鍋看起來好像

　　　　是滷蛋的料理有什麼樣的玄機呢？」


　　　「嗯，他是全世界最好吃的滷蛋。」


　　　「喔，那我怕我以後都吃不到了怎麼辦？」主持人玩笑說，

　　　　又立即引來一陣歡笑。


　　　「呵呵，那就來草屯老切仔麵攤找我啊！」阿德也笑得很開

　　　　心說。


　　　　那一天，阿德很讓我意外的也帶了一座獎盃回家，上面寫

　　　　著最勇敢獎。


　　　　我在回家路途上嘲笑他老半天，他也只是驕傲的直說，

　　　「幹！勇敢就不是獎喔！」


　　　　回到了老李麵攤已經接近了傍晚，阿德拎了一打啤酒說要

　　　　慶祝，我們喝得很猛很開心，喝著喝著不一會兒就有了醉

　　　　意。



　　　「其實，師父一直都很喜歡熱鬧。」



　　　　阿德把獎盃放在店裡顯眼的地方，語氣哽唁：「那別墅太

　　　　大了，人太冷清了，他住不慣。他只喜歡這小小的，暖暖

　　　　的切仔麵攤就好，還有，像我們一樣的鄉下野孩子陪著他

　　　　就好了…」


　　　　阿德沒有流淚，只是慢慢說著，很慢很慢。我才想起，老

　　　　李有四個子女，但卻沒有一個孫子陪著他。


　　　　因為他的孫子從很小的時候，就住在美國，久久才回台灣

　　　　一次，子孫的疏離感可想而知。


　　　　老李的太太在很早以前就過世了，能陪著他說話的人很少，

　　　　雖然還有大兒子，但總是很難有話題可以聊。


　　　　有時夜深人靜我會想，如果有一天我老了，是不是也會希

　　　　望有個孫子可以陪著，因為和兒子能說的話，比起孫子還

　　　　是不同。


　　　　原來阿德並不是老李的私生子，他一直都是老李自認的孫

　　　　子，最親密最貼心的孫子，從不曾離開過的孫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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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瓶中信的故事，有個秘密。

      瓶中信的秘密，有段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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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可61-30-77-201.static.tfn.net.tw海
作者在 05/07/08 23:18:24 從 61-30-77-201.static.tfn.net.tw 修改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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