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樣子真的好嗎？最後是什麼原因讓完全的妥協了？看著面前的哼著歌、腳步
輕快的她，我卻忘了去煩惱那些，我的表情只單純的笑。享受著這麼片刻的輕鬆，我跟她
走在回家的路上。真的，只要跟她在一起，我就不會去想起妳，就不會碰觸那正在結痂的
傷口。
這樣就不會痛了。
「欸，你的手伸出來。」她雖然叫我伸手卻自己先把我的手給抓在她的手上了，
然後又瞪大著眼看著我。
「好冰！」她驚訝的握住我的手，而她的手則是暖的。好巧，她的手也是暖的，
就跟妳一樣。
「我從小就這樣了，就是比較怕冷而已。」我向她解釋，她一邊點頭一邊將手輕
輕貼著我的手心，暖從她的手中流向我。我另一隻手抓著頭，有點不知所措。
「好多了。」她放開手，然後從背包裡拿出原子筆，開始在我掌心上寫下一長串
的字，古怪的小刺痛在手心裡動著。
「MSN跟手機嗎？幹麻不寫在紙上？」看著手中的字，我狐疑著問著她。她好像
總是有一套道理在，而這些道理都讓我好奇的去追問她。
「因為我總是把怕忘記或是重要的事情寫在手心裡頭，你不覺得這樣就忘不了了
嗎？」我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然後輕輕的抓住她的手，接過原子筆想要寫下我的MSN。
呃？沒想到她上頭早就已經寫上了一串字了。
「今天要約他一起做作業！」上頭是這樣子寫的。
「我說妳……」抬頭看著她，才發現她尷尬的抓著發紅的脖子。我連忙把手放開
，頓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們倆就像是被凍結了一樣，一動也不動的。她看著地上
，而我看著她的大紅臉。
「你回去直接加我MSN就好了！我先走了。」她僵硬的轉過身，快步的離去。看
著她的背影，從快步走又轉變為小跑步，就像逃命似的消失在我的目光之中。
我看了看手心上的電話號碼，撥出，然後被接通。
「喂？這是我的電話號碼。沒事吧妳？」看她剛剛那樣子，反到覺得有那麼點擔
心。這是第一次衍生出對她的擔心，沒有理由的。她之前對我是不是也帶著這種感覺，這
種莫名而來的關心。
「沒事，我剛剛只是……算了。對了，你以後叫我麗麗就好了。」聽到麗麗兩個
字，我不禁噗嗤一笑，這兩個字讓我想起前幾年老少配的社會新聞。
「笑什麼啦！先這樣子，哼！」她生氣的掛了我的電話，彷彿她也知道我在想些
什麼似的。
「因為我總是把怕忘記或是重要的事情寫在手心裡頭。」她說的這句話還不斷的
在我腦子裡嗡嗡作響。她在意我？我躺在床上看著手心裡一長串圓潤的字，我想起妳的字
好像也差不多。伸手從床頭櫃上拿我的皮夾，從暗袋裡拿出那張紙條。我將它打開，不變
的裡頭躺著妳的字，但是已經開始斑駁的看不清楚，之前太常把它拿出來了，但不必重新
寫下來。
閉上眼，上頭寫的一切我都牢牢的記得，如果可以我想選擇去遺忘。
噔噔噔──MSN獨有的聲音響起。我跟她已經聊了半小時都還沒切入正題，一直
還在繞著無關緊要的事情打轉著。我們默契的都沒提起她手心裡寫的那竄字，故意的不在
意，就像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小事情。對，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所以我們到底要去哪裡拍照？」終於把正事給提出來了，其實我一點頭緒也沒
有，我對攝影沒有特別的興趣，只是被學校胡亂的分到那個通識課程。而她則是自己刻意
去加選課程，從剛剛在聊天的過程中，就能知道她愛透了攝影。
「我沒有特別的想法，妳呢？你有什麼想拍的地方嗎？」在我腦海裡，似乎能看
到她靈光乍現的表情。我的嘴不禁淺淺上揚。
「我最近想要去海邊！因為大家總是喜歡夏天的海邊，沒有人認識冬天的海。我
也不認識，所以想去走一走、看一看。」
「海邊嗎？」我的情緒悄悄的又集結在胸口。看著MSN的視窗，腦子裡卻浮現妳
洋裝裙襬的花色跟水花。那是我們之間的回憶，妳在電話裡說過，每當妳想起那次的旅行
妳總會想起我捲起褲管、打赤腳的樣子，而我也一樣。雖然說要開始去忘記，卻還是想起
。
「你喜歡我這個提議嗎？」喜歡嗎？其實並不是很喜歡，這讓我又想起那些揮之
不去的一切。
「嗯。我知道宜蘭有個不錯的海灘，我曾經去過。那裡……那裡很好。」我突然
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那邊的風景、感覺。我想大概是因為一切都跟妳沾上了邊，好像什麼
都變的沉重，儘管那天的回憶中是那樣的艷陽高照，幾乎無雲的天空。
「感覺是個特別的地方。」她又一次精準的猜中了。
「嗯。」我簡短的回應，刻意的不帶任何一絲情感。
「讓我們來捕捉冬天的陽光吧！」她突然冒出一句，充滿傻勁的一句話，但卻天
真的讓我哈哈大笑了起來。謝謝她，總在我差點跌入深淵時拉住我。發現喜歡跟她說話時
的輕鬆、無憂無慮，好像一切都會好的。
我們結束了不算短的討論，決定在下個禮拜六出發。冬天，因為她，我冷不防的
又想起妳的手。跟其他情侶不一樣的，妳的手總是溫暖，而我的手總是冰冷。一到了冬天
，妳總是把溫暖的手放進我冰冷的口袋中，與我的手緊緊牽著。
躺在床上，我突然覺得有點涼意。我捲起被子，卻怎麼樣也不暖和。然後我看到
電腦螢幕上的MSN視窗，她貼心的提醒我要注意天氣的變化，心裡頭突然竄入一絲說不出
的暖，就跟她的手一樣。再一次睜開眼已經是早晨了，窗外的天氣也難的好，蔚藍一片，
不是灰濛濛的冬天。
這幾天她總是有意無意的出現在我身邊，反倒一點也不覺得奇怪，也發現自己這
幾天想看到她比想妳還多了些。沒有抗拒，我也忘了之前自己所擔心的問題。自從答應了
她的邀約之後我再也沒有想起那些問題，是刻意的不去想嗎？我自己也不清楚。
「明天將是入冬以來最強的冷氣團即將襲台，明天外出的……」電視裡頭的氣象
報告正以誇張的口吻解釋著這次的寒流。我坐在椅子上蜷曲成一團，看著電視的報導心中
滿是畏懼，我一直都是怕冷的人。規律的震動聲從桌上傳來，手機在桌上小幅度的移動著
。手機上顯示著麗麗兩個字，我接起。
「喂？怎麼了嗎？」第一次接到她的電話，帶著點疑問的接起，好像她不應該打
給我似的。我才發現我的生活已經漸漸的被她佔滿，她出現在很多時候。我沒有刻意去迎
合，也沒有刻意去遠離。
「欸！你準備好了嗎？」她的聲音雀躍的像個孩子，寒流對她來說一點影響也沒
有，或許她就因為這樣，我才會漸漸喜歡上跟她在一起時的感覺。生活裡漸漸的充滿她的
身影。
「差不多了。不過明天寒流，妳要多穿點衣服。」我把自己怕冷的標準套在她的
身上，總覺得別人跟自己一樣是穿也穿不暖的。
「嗯，我也正要提醒你呢！剛剛看到電視上說明天很冷。」她關心我，沒錯，她
一直都是這樣子的對我。為什麼？我也不清楚，不過我想我一點也不討厭。
或許是因為突然得知互相關心著對方，我們的對話開始變的短又簡潔，陷入詭譎
的氣氛之中。就像是刻意的想說些什麼又苦無話題，硬著頭皮不掛上電話。
「拍照的事就交給妳了。」
「好……那明天就這樣子吧。」她說，聽不出帶著什麼樣子的情緒。
「嗯，就這樣。那……明天見吧？」我也被古怪的氣氛牽動。
「好，明天見。」她說。
「掰掰。」
「掰掰。」終於結束了通話，其實我大概能夠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是一種膽怯的
感覺，像透了國中生的初戀。我們之間有了不一樣的感覺，我知道一切都在改變。她對我
有著不一樣的感覺，我能夠感受的到。那我呢？我自己怎麼看待她？是個笑起來很甜、體
貼、有點多管閒事的女孩，但是這都是實際上的個性。我是不是……
移情？喜歡？這四個字浮現在我的腦中，然後又被我快速的抹去。
睜開眼，我習慣性的看向窗外，起了點小霧，街上比平常灰白了不少，靜謐的像
是照片一般。起身，看著窗外的街道異常冷清，就好像已經感受到寒冷的空氣從皮膚掠過
。慢條斯里的在浴室裡刷牙、洗臉，我總是喜歡提早一點起床，然後悠閒的準備著一天的
東西與心情。
我拿起羽絨衣，刻意的毫無停留任何眼光在它身上，迅速的穿在身上，抓起我和
妳的安全帽之後出門。是妳送我的。
「生日快樂。」妳掛著一絲笑容，僅僅是簡單的拿給我，沒有任何包裝。我套上
，尺寸合的讓人窩心。用力的搖了搖頭，卻還是驅散不了腦中的影像。我總是怕冷，而妳
總是記得，而我還是想起妳。
「嗨！今天真的好冷，謝謝你昨天提醒我。」我一打開公寓的大門就看見她縮著
身子，就算脖子上裹著圍巾，聲音還是無法控制的顫抖，臉上冷的有點發紅卻還是掛著甜
甜的笑容。
「是噢。」然後我跟她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事情，默契的一起閃躲對方的眼光，她
亂看著天空，我找著機車鑰匙，餘光裡我看見她輕輕淡淡的笑著。遞給她安全帽，不知道
為什麼，她抿著嘴看了許久才戴上。
「欸，你看！」她俏皮的把上頭的風鏡拉下來，幾乎遮住她大半的臉，只剩下她
的鼻子與笑開懷的嘴，看著她，我也笑開了。她拿起脖子上的相機，按了幾下按鍵，然後
飛快的過來勾住我的手。
「快點，行前的第一張。」她緊緊的靠著我的手臂，高伸著手才免強超過我的頭
。餘光看見她的臉，就跟一般女孩自拍的時候差不多，自信且甜美的笑著。
「一、二、三！」
喀嚓──
我們倆擠在相機小小的螢幕前面看著相片。她就跟我剛剛看到的一樣，滑稽的帶著風鏡，
配合著長長的圍巾活像個卡通人物。她那個樣子的笑容，臉頰淡淡的透著紅。而我僅僅只
是小小的微笑著。
「那個沮喪著臉的你，終於消失了。」她指著螢幕裡的我雀躍著，她在為我開心
著。不知道何時，那股灰濛濛的心情已經很久沒席捲我的心。是她吧？那個總是拉我一把
的人。
「該謝謝妳，真的。」我對她說。她臉紅，然後唉唷了一聲，便推著我的背，要
我快點出發。我淺淺的笑著她，笑著她像孩子般的害羞。
我刻意的調整其中一個後照鏡。不斷不斷的，從後照鏡中看著她的臉。儘管我們
都還身在台北，面對著都市裡的汽車、建築、人群，但她還是看的出神。在紅燈前停下，
我雙手離開握把，不停的搓熱著手，不停的像手心哈著熱氣。
哈──
我轉過頭，也看見她正在搓著手也向手心吹了口熱氣，身在寒流裡頭，總覺得她
的身體又嬌小單薄了一點。然後她又輕巧巧的把手放回我的腰際之間，若有似無的輕靠著
而已。又從後照鏡看她，嘴唇稍微的抿著。
我突然停頓了下來，有種莫名的衝動襲捲著自己。直到紅燈轉為綠燈，後面的車
子不斷的用喇叭提醒著我該前進。
「怎麼了？」她探頭向前詢問著我，我側著臉給了她一個簡單的微笑，然後抓住
她的手往羽絨衣的口袋放。後頭的車忍不住開始繞過我們前進，瞬間，我們的時間軸好像
跟這世界不同步了。
「今天真的很冷。」我說。
「很暖，謝謝。」她把另外一隻手也放進口袋，而我的腰際間多了一點點的力量
。
離開了就算寒流來也依然喧鬧的台北，我行駛在冷清的公路上。依舊看著鏡中的
她，風胡亂的吹著她的頭髮，而她側著頭輕輕的把臉靠在我的肩上。今天的她不像平常時
候活潑，扣除了東張西望之外，她就這樣靜靜的輕靠著我。在想什麼？我看不清楚側著臉
的她是什麼表情。
「妳今天好安靜。」我放慢了車速，撇過頭問她。
「是嗎？」她轉向我，臉上還掛著紅印子，就像剛睡醒的孩子似的。她僅僅只笑
了一下，然後在口袋裡的手又暗暗的環的更緊了些。
「但是已經夠了。」她又說，臉靠回我的肩上。
「什麼意思啊？」習慣性的問著她，其實我好像有點明白她的意思，不，我完全
的明白。她只嘿嘿的笑著，嘴裡頑皮的哼著奇怪的旋律。我知道我自己已經跌入這樣曖昧
不明的氛圍之中了，但我不想起身。
是不是在淺意識中想要忘了妳，所以接納她。我總是悄悄的略過這個問題，然後
對她打開心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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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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