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 遊 蹤
(17)
「既然這樣就沒辦法了。」人去樓倒，說不定那位道長已不幸
葬身於這場大火，仇天尋毅然轉身，兩個字，簡潔地下了結論，「
回宮。」
「咦！」沈思中的紫昭一聽，差點沒跳起來，「你打算就這麼
回去？」
「不然？」
「好歹問清楚為什麼野雲道觀會起火，火熄之後，裡頭倖存的
道士們到哪去了呀！」紫昭像熱鍋中的螞蟻，焦急在他身旁打轉，
「如果我們沒找到那位道長，又把畫原封帶回去，臧夫人不知會有
多失望。」
這小子居然想這樣便交差了事，真是半點追根究底、冒險犯難
的精神也沒有。
「妳要找，自己去找。」仇天尋迅速推開擋在眼前的她，「我
要帶寧王和公主回宮。」
「等等！」紫昭一個箭步追去，指頭往前一比，直直對著他的
鼻子警告，「你不怕回去無法向皇上交代？」
可惜，她的威脅半點用處也沒有，反倒讓他上揚的薄唇彎成一
個得意的角度。
「我記得，當初皇上要我護衛你們沿途的周全，可沒說非把那
幅畫送到不可。」
這小子！
「那你額外幫一下忙，是會怎樣？」她握住小拳頭，恨得牙癢
癢。
「這個忙我不想幫。」如果這麼容易就被說服，他一定不叫仇
天尋，「別以為我不知道，妳只不過想藉機在杭州多玩幾天。」
去，他是她肚子裡的蛔蟲嗎，怎麼這麼清楚？紫昭撇了撇嘴，
歪著腦袋瓜。
「這樣說是沒錯啦。」她沒否認，「杭州這麼漂亮，留下來好
好玩個幾天再回宮，才不虛此行嘛。」
仇天尋翻了個白眼，不想再多說，彎下腰，他背起六公主，準
備動身下山。
「喂喂，我是為了你好耶。」她抓住他的右臂，理直氣壯，「
你長年住在邊疆，一直沒機會出來玩，怪可憐的。」
他臉部的肌肉忽然大大抽慉一下。
「妳──」他大叫，「妳該不是因為這個理由，所以才把我硬
拖來杭州吧？」
她點點頭，一臉無辜貌。
「帶你出來遊山玩水，不好嗎？」
聽見這句話，仇天尋瞪大眼睛。
「真是胡鬧！」他氣得整個人都快炸了，「我不敢相信妳居然
會這麼不知輕重！」
紫昭一愣。
「我不覺得我做錯了什麼。」煙柳似的雙眉微微蹙起，她不明
白他為什麼會這麼生氣。
「混帳！平常妳無理取鬧也就罷了，怎能把國家大事當兒戲！」
他忿忿截斷她的尾音，「明知我負責維護大內的安危，妳卻把我叫
來這裡，只為了玩？」
他暴跳如雷，臉上的青筋一根根浮出來。
「萬一宮裡出了什麼事，妳知道後果會有多嚴重嗎？」
紫昭直視著他憤怒的面孔，一步也沒退縮。
異常平靜的回答，沈默了一秒，從她口中而出。
「照理說，守衛禁宮的殿前軍應該是我們大宋的精銳，如果會
因為你一個人不在，便什麼事都做不成，這樣軟弱無力的軍隊遲早
會被擊垮。」
她說得淡然，而驚世駭俗。
「那麼，這個連自己的皇宮都守護不了的國家，不要也罷。」
仇天尋倒抽口氣，銅鈴大的雙眼瞪得活像要掉下來。
默默趴在他背上的元湘動也不敢動一下，內心很焦急，又很矛
盾。
一方面怕他生氣，她多希望紫昭別再多說半句，免得激怒他，
畢竟兩人會吵架，都是為了她母親的畫，她……她不希望被他討厭。
可是另一方面，一想起娘那張殷切期待的臉孔，她又盼望紫昭
能奇蹟似地讓他回心轉意，而不忍心就這麼回去，讓娘親的希望落
空。
「妳……妳什麼都不懂！」一聲震天怒吼突然從他咬緊的唇齒
間迸出。
仇天尋渾身發抖，可怕的目光銳利得像要殺人。雖然他本來就
沒什麼好脾氣，但這還是他生平第一次這樣暴怒。
近年來北方大遼崛起，屢屢率領大軍進犯，是他們拼了一死，
才換來後方的安和樂利，盛世太平。
有多少次，他曾看著同袍在他懷中斷氣，用顫抖的雙手為他們
闔上雙眼？
而她這個站在背後安享和平果實的人，卻說這片無數人的鮮血
換來的國土滅亡了也罷！
「我是不懂。」面對他的盛怒，紫昭依舊沒移動半步，直挺挺
地站在他的視線之下，「你口口聲聲說要保護大內，保護這個國家
，卻對這片土地上的人民、山河，不屑一顧？」
仇天尋愕然住了口。
「到底，你是出自於職責而已，還是真心想保家衛民？」她繼
續說著，纖細的身子慢慢朝他走近，很近很近。
抬起頭，認真。
「若你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守護的河山有多麼錦繡，你要如何瞭
解自己的價值？」
沙沙作響的竹葉在風中搖擺，陽光一點一滴從葉縫中灑落，融
入了她和他的眼裡。
遠處的古剎響起肅穆的晚鐘，一聲聲迴盪在耳邊，他卻彷彿沒
聽見。
短暫的無言，充斥在兩人相對的視線當中。
元湘垂下一對扇子似的眼睫毛，雖然他沒開口，可是她就是知
道，他會留下。
最高興的人應該是她才對，但在短短的一瞬間，她卻有些不確
定這樣的結果是好是壞。
「先回鎮上去吧。」紫昭打破沈寂，豪爽地朝仇天尋的胸口拍
了一記，「你放心，只要找到那位道長，我們立刻回宮，不會在杭
州逗留太久的。」
她輕快哼著歌，身子一轉，挽住丈夫，往來時的小路走去。
六皇子默然任她牽引著，什麼都沒說，什麼也沒問，卻隱約感
覺到一股若有似無的波濤，已在這兩人之間逐漸蔓延，唯有雙方當
事者還不知情。
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他只能當個避風的港口，默默跟在她身
後───
擁有她傷心時的眼淚，而非最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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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多雲無月光的子夜裡，在位元與位元的間隔，│
◣│├┼┴┐趕在夕落之前追逐、橙色裡的沉默、趕在黎明之後迷茫。└┴┬│◤
┼┬┘┼中正築夢園─┬┘在那初光的發端裡，輕輕呼喚。─cd.twbbs.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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