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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 遊 蹤 (19) 扣掉三年前青台山舉辦的比試不算,這真是他有生以來最大的 恥辱! 怒瞪著一根根橫亙在眼前的牢欄,仇天尋又氣又惱,難以接受 自己竟然會護衛不當,有虧職守,甚至失手被擒,淪為他人的階下 囚。 他對自己的能力向來自負,絕對的使命必達,絕不容有半點失 誤。奉旨戍守邊防時,雖說勝敗乃兵家常事,但他哪一次不是把仗 打得漂漂亮亮,哪像這回這麼窩囊? 誰知他正自怨自艾個沒完的時候,頭一轉,卻見紫昭悠哉靠著 牆,小手支著前額,沒事人樣地盤腿假寐。 「妳還有心情睡覺?」他一驚,用力搖了搖她,「起來,別睡!」 她揉揉惺忪的雙眼,打了個大呵欠:「唉,你別緊張嘛,對方 暫時還不會想殺人滅口的。」 否則當初何必費事活捉。 打從被帶到地牢,她便一派輕鬆自在,東摸摸,西看看,倒像 是來參觀作客。 這座牢房位於地底,斑剝的泥牆訴說著它已小有歷史,上頭褐 色的血跡卻依然斑斑可見,讓人怵目驚心。不知斷送在此的冤魂曾 多如凡幾,何時才能安息? 如今地牢已許久沒使用,偌大的牢籠內只關了他們四個人。 好歹他們現在可是身陷囹圄,危機四伏,連敵人是誰都還搞不 清楚,這小妮子居然不痛不癢,該說她膽子太大,還是天生少根筋? 看人家六公主早嚇得六神無主,在角落瑟縮成一團,才是正常 人該有的反應嘛。 然而,他們四人之中,顯然也還有一位也稱不上正常。仇天尋 將目光移開,轉向安撫著妹妹的六皇子。 他跟紫昭一樣,神態從容得不像話。可是看他的樣子,事前似 乎也不知道妻子的計畫,純粹只是因為相信她自有打算,所以一點 也不怕。 仇天尋一愣。 沒想到他竟如此信任她。 他們很有可能因此遇害被殺呀! 之前仇天尋曾跟六皇子對過招,知道他武術底子不低,在莫名 遭受那十人圍堵時,六皇子見紫昭沒出手,便很有默契地放棄反擊 ,只在一旁靜靜看著。 當然,他是皇子,這種事情本來即不該弄髒他的手。但連那個 以製造天下大亂為己任的丫頭會放過湊熱鬧的機會,乖乖投降被逮 ,實在太詭異了,不僅沒用上一招半式,藏在袖底的月抄紗動都沒 動。 仇天尋一邊的濃眉忽然揚了起來。 「妳故意的?」赫然領悟到這一點,他的質問變成咆哮,「妳 根本就是故意把我灌醉的對不對?」 欸,這小子的感覺真敏銳,紫昭吐了吐舌頭。 「誰叫你的脾氣比石頭還硬,如果要你假裝打輸落敗,你會肯 嗎?」 「所以妳就把我灌醉?」他暴吼。 「好不容易才引出那些人,總不好被你一刀殺了呀。」紫昭縮 了縮頭,唉,他真愛吼她,耳朵好痛。 「妳───」眼白一翻,他不知該慶幸手邊的刀正好被那些人 奪去,所以不會在衝動之下把眼前的小人兒劈成兩半,還是該遺憾 ,「妳有沒有想過這樣會有什麼危險?萬一發生意外……」 尤其,他們之中還有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仇天尋瞥了 一旁的六公主一眼,一邊評估著逃脫的勝算。 元湘原本毫無血色的雙頰在他短暫的注視下瞬間飛紅。 莫非,他在擔心她的安危? 突然之間,內心的驚恐神奇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怦怦然的 悸動。元湘連忙低下頭,怕被人看出異樣。 「是有可能會有危險啦,不過你的酒不是醒了?」紫昭提出反 問,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看得他心裡一陣發毛,「等我套完話, 後面就交給你啦。這點小角色,哪難得倒咱們神武英勇的邊防第一 守將,喔?」 刀!把刀拿來! 他絕對要削下那顆無法無天的小腦袋! 仇天尋瞪著她,圓睜的雙眼快噴火,還來不及找她算帳,一陣 腳步聲由遠而近走下地道,朝牢房走來,他立即閉上嘴,機警轉過 身。 是下午那名帶頭劫人的男子,年紀不出三十,身軀高大魁梧, 幾乎擋住壁上的燭光,另一位該是他的手下。 紫昭一見對方現身,精神全來了,小小的身子一古碌從地上爬 起,越過仇天尋,輕快走到鐵欄前方。 「我說,這位大爺,我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幹嘛把我 們綁到這兒來?」等了這麼久,好戲也該上場啦,「就是有冤有仇 ,也是野雲道觀的道士們惹的禍,豈能算到我們頭上。」 近看才發現這名男子有張釉黑的臉孔,像被燒得通紅的黑炭。 有趣的是,這位紅臉關公似乎挺沈不住氣,聽到最後兩句,立 刻發出興奮的急吼:「你們果然認識隱清河!」 嘖,更正,這人的性情更像直來直往的張飛一些。 「隱清河啊……」你說了我就認識了嘛,紫昭狀似思索地點點 頭,原來野雲道觀裡頭有個道士叫這個名字,敢情道觀遭人縱火與 他有關。 「說!」那人陡然伸出手,穿過牢欄,一把抓住紫昭的衣襟, 「隱清河臨死前,把『金丹葉』藏到哪去了?」 這個粗暴的動作,驚動了仇天尋和六皇子,兩人瞬間搶身向前 ,紫昭連忙把手伸到背後,搖了搖食指,暗示他們稍安勿躁。 「你想要『金丹葉』?」那是什麼東西? 「當然。」男子加重揪緊的力道,幾乎快把她整身提起。 「這『金丹葉』可真害人不淺。」是啊,快來說說這到底是什 麼來頭吧,她好奇得很哩。 「哼。」黑臉男子從鼻孔噴出冷哼,「你們不也是衝著這九千 萬兩黃金而來?」 呿,原來是黃金,虧她原本還期待半天,以為是什麼新奇有趣 的玩意兒。 「好說。」她嘿嘿笑兩聲,傾身朝對方湊近,毫無防備的小臉 一派自然天真,一副把他當成自家兄弟那樣,「就怕知道隱道長藏 寶秘密的人不只我們幾個,說不定寶藏早被人挖走了,這樣一來就 算小妹我想把九萬兩分你一半也沒用啊。」 「不可能!」黑臉男子眉毛挑了挑,「那臭道士口風那麼緊, 連同門師兄弟都沒洩漏半句。」 「你怎麼知道?」她假意驚呼,「難不成你拷問過?」 「拷問算什麼!」男子豪氣萬千地拍拍胸脯,得意之情不在話 下,「我還一把火燒了那座破道觀哩,如果真有人知道,為了保命 不可能不說。」 「唉呀。」原來是他們這夥人放的火,紫昭極為捧場地用力鼓 掌,「好俐落的手法。」 「哪裡哪裡。」 牢內另外三人看得一愣一愣。 這……真叫人嘆為觀止。居然沒三兩下便卸了對方心房,把話 全套出來,仇天尋聽得目瞪口呆,這丫頭套供技巧一流,沒進刑部 或大理寺當差真可惜。 「話又說回來,」紫昭無辜的眼神飄向那隻緊抓著她衣領的大 手,「要是我把埋藏金丹葉的地點告訴你,你該不會將小妹我滅口 吧?」 黑臉男子看懂她的暗示,連忙放開手,小心撫平上面的縐折。 「怎麼可能,我齊飛哪是過河拆橋的人。」只不過,不拆橋, 會不會把橋弄沈就不一定了,嘿嘿嘿。 「可是。」紫昭伸直雙手,頗有閒情雅致地打量著自己漂亮的 指甲,「這邊好暗喔,怪嚇人的,我只要一緊張,就會想不起來之 前隱道長寄給我大哥的信上說什麼。」 想得起來才有鬼,她娘只生過她一個,哪來的大哥,呵呵呵。 「小七,快進牢裡多添幾把燭火。」齊飛急忙吆喝手下。 待牢門一開,紫昭立即抽出袖內的月抄紗,將走近的小七打飛 ,並捲起他腰際配刀,盈然甩向身後的仇天尋。 「護院,快快快,刀來啦!」 無須她開口,仇天尋已一個躍身接住,迅雷身影衝出牢房。 「妳……妳敢唬老子!」此時齊飛才知上了當,徒手送出一掌 ,尚未打上那個逃竄的小身影,便在中途被仇天尋的刀鋒化開。 喔?齊飛收回掌心,發現之前在他手下的敗將,現在並不如當 初那麼好對付。 然而,齊飛亦不是省油的燈。雖然仇天尋先前失手是因為喝醉 ,但能擒下他,顯示對方的拳腳亦不含糊。 尤其,在敵人打算下重手的時候! 凌厲掃來的掌風甚至讓泥牆裂開好幾道細縫,紫昭險險別身閃 過。 咦,這人出拳的方式……好像在哪見過,而且,是近期才發生 的事,彷彿她曾受過他一掌。 問題是,在什麼地方? 這時她不禁痛恨起自己健忘的毛病。 平日能忘便別記得,是能讓自己過得很輕鬆快活沒錯,可是一 旦需要派上用場時卻想不起來可就一點也不好了。 正值她發楞的當會兒,仇天尋一個橫身,手上大刀有如風掃落 葉,擋住齊飛的掌勢,將她一把抓到身後,警告的眼神朝她瞪了瞪。 這丫頭在發什麼呆?那一掌差點劈開她的小腦袋。 「妳給我安分躲好!」和她同窗過一年,仇天尋很清楚她只有 輕功還搬得上台面,其他都是半吊子,經過這幾年也沒長進多少。 他一手揮著刀拆解著齊飛的攻勢,一手緊握著她的臂膀,不讓 她離開他身後,但紫昭也沒讓他掌握多久。 一道俐落清風掠過他身畔,六皇子已將紫昭接過去,退到角落 ,玉樹臨風的俊逸身影緊靠在妻子身邊,身後,是剛才走出牢房時 一起拉出的妹妹。 仇天尋一愣。他明白,六皇子將紫昭拉離他的手,是想減輕他 的負擔,讓他專心應敵。 可是,在兩人四目相交的一瞬間,六皇子那雙安靜的眸子卻隱 含著某種深意,清亮默然地望著他,彷彿用意不止那樣。 不及多想,既無後顧之憂,仇天尋全神灌注轉向齊飛,手中的 大刀陡然立起,不差一毫地直立在他的視線中央。 修長的左手手指抵住刀背,準備在這一擊分出勝負。 齊飛亦伸了伸十指,活動著關節,有意一舉定生死。看是對方 的刀先送進他的胸口,還是他的鐵掌先摘下對方的頭骨。 緊繃的殺氣在空氣間騰騰擴散,就在兩方即將出手的前一秒, 一陣清揚蕭聲忽然從遠方響起。 齊飛赫然愣住,牙根一咬,瞪著對手,迅速收回出掌的架勢。 「算你們走運!」不甘心地啐了一口,他架起被打昏在地上的 小七,提步往地牢另一邊遁去。 仇天尋想再追,身邊突然竄過一個人影,比他更快,顯然是剛 才的吹蕭者,因為他的腰間繫著一把翠綠玉蕭。 之前蕭聲尚在遠處,這人速度居然這麼快,一下子就趕到了。 一個小小的杭州倒是人才濟濟得很,臥虎藏龍。 元湘早看得呆了,發軟的雙腳差點癱地。她也不過想來還一幅 畫呀,怎會惹出這麼多事? 「大膽狂徒!」吹蕭者和齊飛對了一掌,饒是此人功力深厚, 將齊飛振開數步,但要再次追擊時,齊飛已經逃得老遠。 噢,今晚真是太過癮啦。 紫昭好奇探出頭,又想湊湊熱鬧,視線馬上被六皇子擋住。 敵人的仇敵,未必就是朋友。六皇子沈靜凝睇著轉過身的吹蕭 之人。 「你們沒事吧?」對方折回步伐,充滿善意的探問無絲毫敵意。 「莊主!」幾名持著火把的家司跟著走下地牢階梯,趕到他身 旁,原本陰暗閃滅的牢房變得大亮。 「莊主?」小腦袋瓜忍不住還是探出來,藉著明亮的火炬,紫 昭充滿興味的目光迅速在來人身上繞了一圈。 一身白衣,雖是習武之人,高挑的身形卻不見半點霸氣,甚至 稍嫌清瘦,四十多歲的臉孔端著溫文微笑,宛如談笑用兵的謀士。 「你是襲風山莊的莊主馮書銓!」她恍然大叫。 兩年前她曾聽打鐵的義父──還是作扇子的義父?不管,反正 就是其中一位義父曾說過,杭州城的馮莊主經商致富,家財萬貫, 為人十分急公好義,時常幫助官府開糧賑災,是個響叮噹的人物, 杭州城內連三歲的娃兒都知道他的大名。 而且他善吹蕭,特愛白衣,無論走到哪皆是一襲素白長袍,蕭 不離手。 「正是馮某。」他安然作了個揖,回聲不卑不亢。 「我那義父還沒親眼見過呢,沒想到我有這等眼福。」雙手興 奮交握在胸口,她向來崇拜有著俠者之風的人,說得興致勃勃,雙 眼發著光,「咦,馮莊主怎會來這兒?」 「近日常聽見你們將『野雲道觀』四個字掛在嘴邊,我猜想齊 飛一定會找你們下手,便追著他的行蹤到這裡來,果不其然。」馮 書銓呼出口氣,彷彿放下心裡的大石頭,「幸好還來得及,沒讓你 們遭他毒手。」 「喔?」 「自從十多年前道觀被齊飛縱火燒焚之後,他一直在找與隱清 河有關之人。凡是提過『野雲道觀』這四個字者,隔日便變成一具 屍首,且從屍體的狀況看來,生前皆受過可怕的嚴刑拷打。」 怪不得當初他們問店小二的時候,對方會嚇得魂不附體,什麼 都不敢多說。 紫昭凝起兩道柳眉,似在沈吟:「馮莊主,你知道齊飛為什麼 會這麼做嗎?」 馮書銓沈默了一、兩秒。 「為了金丹葉。」 他知道? 「不過這也只是傳說而已。」他繼續說下去,「相傳後梁吳越 王錢鏐建立杭州城的時候,曾命人將九千萬兩黃金藏於內山,以備 軍用。由於他深愛秋天楓紅,便在每塊金磚表面烙下丹葉,所以有 『金丹葉』之稱。」 後來兩浙地區極少發生戰禍,這九千萬兩黃金一直沒機會出土 ,重見天日。 「隱清河的爹,做過錢鏐的財計使,據聞金丹葉就是他負責下 烙掩埋。錢氏歷經五代,降於宋時,父子兩跟著失蹤,過沒幾年, 才知隱清河在野雲道觀出家作了道士。」 令人瞪眼膛目的財寶之秘,亦為他惹來殺身之禍,至今依然餘 波蕩漾。 「既然你們已經知道金丹葉的存在,齊飛一定不會放過你們。」 馮書銓咬了咬牙,「這個惡徒不斷殘殺無辜,奈何他輕功相當厲害 ,我和官差合力追捕,總是讓他滑溜逃過。」 輕功、掌風皆屬上乘……是啊,她到底在哪碰過這樣的身手? 紫昭陷入苦思。 「襲風山莊距此不遠,如果各位不棄,為了四位的安全,請移 居山莊暫棲。」馮書銓說得誠懇非常,「馮某雖不才,但與這惡敵 交手過多回,勉強占點上風。」 「馮莊主客氣了。」其實,安危並非她最大的考量。她相信, 齊飛雖然厲害,但仇天尋那小子必然還是略勝一籌。 重點是,聽說襲風山莊精巧秀麗,集南方庭園美譽之最,有機 會進去繞繞逛逛,她簡直樂翻了,正要點頭回覆,一個冷硬的聲音 突然截斷她的興奮。 「安危自有在下負責。」仇天尋已收起刀,環著腰,寒瞪著她 ,眼神明白寫著:妳想都別想。 「我們可以幫馮莊主追捕惡徒呀。」 「那是官府的事。」 「唉,」小手涼涼揮了揮,「你看野雲道觀都被燒了十幾年, 官府要是抓得到人早破案啦。」 「就算如此,也輪不到妳插手。」話,說得異常堅決,一言駁 回堵死。 這件事越涉越深,他不喜歡這種如墜迷霧的感覺。 彷彿前方是錯綜複雜的迷宮,走過分岔路,又是三條路橫在眼 前任你選擇,一走錯,牽動另一個岔路跟著錯下去,再也無法回頭。 最後,走不到終點,也回不了起點。 兩人僵持不下,一起皺起眉,怒瞪著對方,然後較量的視線一 致轉向同一處:那個有權作最後決定的人。 六皇子任兩人直直盯著,俊秀的臉孔依然一派悠然,令人看不 出思緒,直到一對長長的睫毛無聲搧了搧,才轉向一旁等候結論的 馮書銓。 「馮莊主,多謝美意,那麼晚輩便叨擾了。」 一聲模糊的哀嚎從仇天尋喉間發出。 「因為舍妹扭傷了腳,不便於行,恐怕走不回市街。」六皇子 接著說。 情勢馬上大逆轉!當下連公主太過嬌貴,老是扭到腳的抱怨都 沒有,仇天尋冷冷抽笑。 「聽到沒有,是因為小姐受傷,才去借住人家的山莊的,啊?」 言下之意,就是她別想去淌隱清河的渾水。 「是是是,還不快來背小姐。」她磨著牙回答。 望著兩人孩子氣的鬥嘴,六皇子苦笑地搖了搖頭。 「對了,馮莊主,今晚承你相救,我們卻一直沒報上姓名,真 是失禮。」六皇子眼中的泰靜淡笑漸隱,清亮得如倒映在湖水裡的 明月,「敝姓趙,單名曦,晨曦的曦。」 紫昭一愣,這不是他的真名呀。 六皇子是顧忌他們乃以入寺抄經的名目出宮,杭州之行實屬機 密,所以不便透露身份,抑或他行事謹慎,故馮書銓雖是名莊之主 ,人品名望應無可挑剔,他依然語多保留? 「這位是我的內子,以及二妹,還有……」 點到仇天尋時,紫昭立即幫丈夫接下去。 「還有我們家脾氣最暴躁的仇護院。」 哼,要比誰嗆的聲大,誰不會呀。 正背起元湘的仇天尋定住,翻起的眼珠子狠很瞪了眉開眼笑的 玉人兒一眼。 * * * * 這次扭到腳,沒有上次在莫干山的扭傷來得痛。只是被兄長拉 出牢門時,她過於驚悚倉皇,不當心左腳拌右腳,頓了一下,沒想 到還是被六哥眼尖發現。 本想「沒事沒事」地高呼帶過,一見仇天尋已經在她面前蹲下 身,和悅的表情一點也不像在嫌棄她麻煩 (他甚至還揚著奇怪的笑 ?),於是她紅著臉,默默趴上他寬闊溫暖的後背。 當他們一行人抵達襲風山莊,仇天尋將她安放在客館的倚塌上 時,她雙頰飛紅,幾乎一路紅到腳指頭。 「請公主好生歇息,小的告退。」轉身,就要步出她的房間。 沒有外人在場,他一向都叫她「公主」,對她六哥亦然,皆尊 稱「殿下」,可是,他似乎很少叫她六嫂「王妃」。 走到門口的腳步忽然停住,他掏出一個扁平的圓形小鐵罐,折 回她的所在。 「這是我們家的傷藥,消腫止痛很有效。」在她身旁放下藥罐 ,仇天尋驀地覺得好笑,扯了扯微揚的嘴角,「我沒見過有人這麼 容易跌倒的,這藥就送妳吧。」 那是……他隨身攜帶的藥膏……他、他要送她? 元湘楞楞拿起這份突如其來的好意,兔子似的眼眸驚喜睜大, 還來不及道謝,他已步出了房門口。 頓時,滿心喜悅化為一陣又一陣的悸動,再由悸動化為濃濃酸 甜。 「霜雪盡,初陽早,何時春花伴綠草,問天問雨問誰……」終 於輕啟的小嘴,喃喃唸著心底突然繃出來的詩句。 「問天,問雨,不如直接問他!」一道銀鈴笑聲自她頭頂傳來。 「呃,六、六嫂?」元湘慌張抬起頭,顫抖的小手險些把掌心 的藥罐弄翻,「妳妳妳什麼時候進來的?」 仇天尋前腳剛走,紫昭後腳便轉進門,見她失神楞楞地對著室 外發呆,當下已猜出七、八分。 「來一會兒囉。」該看的都沒錯過,包括那張燙紅嬌羞的小臉 ,恍惚又惘然的神態,怎麼看都是女孩子家動心的情態。 六公主……喜歡他?紫昭支著額思索。 可是,愛上這樣的對象,好吃虧哩。 那小子性情嚴厲,不苟言笑,又愛管東管西,不准這不准那, 這個不行,那個不可以,嫁給這樣的人,豈不是被管得死死的。 「六、六嫂找、找我有什麼事嗎?」元湘還在心慌如麻著,不 小心把小罐子旋開,食指劃過清涼的藥膏,讓她的耳根變得更紅。 「我想跟妳借一下臧夫人的畫。」情人間的問題,還是留給當 事人自己去解決。紫昭坐上她身旁的長塌,有興趣的是另一件事。 「喔。」幸好不是追問,元湘鬆口氣,「呃畫?」 一時話題轉得太快,她有點轉不過來。 「就是妳娘要還人的那幅畫呀,妳不是隨身背著?」 「喔對,畫。」她連忙解下畫繩,將畫軸遞給兄嫂。 九千萬兩黃金,的確是能祐人一生富貴。紫昭唰一聲拉開畫軸 ,在看見裡頭的題字後,內心的猜測變為篤定。 「果然。」興味的笑緩緩勾起。 當年贈畫給臧夫人的人,就是隱清河! 「六嫂,妳以為這是隱清河道長畫的嗎?」元湘搖搖頭,和嫂 嫂一起打量畫中栩栩如生的鳳凰,「可是這幅畫落款的人是『青可』 ,不是隱道長。」 紫昭兩手拉著畫布兩端,仔細端詳。 「隱清河,清河指的就是水呀,將清河左邊的兩個水隱去,不 正好是『青可』嗎?」 原以為隱清河會把藏寶圖畫在上面,但他畫的不是山水,卻是 一隻豐羽大鳥? 奇也怪哉。 「湘妹妹,妳這幅畫先借放在我這邊,我好好研究研究。」紫 昭捲起畫作,一溜煙跳下坐塌。 事到如今就算想物歸原主,隱清河也已不在人世了。 這麼關鍵的東西還是別讓元湘帶著,免得她成為那些覬覦黃金 的宵小下手的目標。 「還有。」紫昭拉開一扇門,小臉躲在門後,剩下一對黑溜溜 的雙目露在外頭,「湘妹妹,妳如果喜歡仇大人,這個呀,一、點 、也、不、難、喔。」 轟一聲,元湘好不容易降溫的臉頰再度沸沸點燃,手邊的鐵蓋 子登時滾到桌腳。 「妳還記得,當初我和妳六哥怎麼成親的嗎?」她笑笑地問, 一臉機靈算計。 「呃,是我父皇降旨賜婚……」囁嚅地回答,半晌,元湘倏地 仰起頭,猛然意識到對方的暗示。 「所以說囉,回宮後妳只要跟妳父皇說一聲,一句話,還怕不 能如願嗎?」 哼哼,降旨賜婚哪,當初也是這個罪魁禍首,害得她和六皇子 莫名其妙地成親,她不好好回敬一下,讓他嚐嚐這種身不由己的感 覺怎麼可以。 更何況,良將配美人,也是一段千古佳話啊。 一想到仇天尋聽見賜婚的聖旨,臉上面具般的冷靜瞬間龜裂的 樣子,紫昭就迫不及待地想早點回宮看好戲。 可是她萬萬沒料到。 隔日,她就後悔自己提過這個主意。 -- ┼┼┐┼┬┴─┬─┼┴─┼歡 迎 蒞 臨 參 觀 ─┼┼┴┼┴─┴─╨┴─╜在多雲無月光的子夜裡,在位元與位元的間隔, │├┼┴┐趕在夕落之前追逐、橙色裡的沉默趕在黎明之後迷茫。└┴┬│ ┼┬┘┼中正築夢園─┬┘在那初光的發端裡,輕輕呼喚。cd.twbbs.org┴┼─ http://cd.twbbs.org Author: Heloise ★ From: 220.138.4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