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 遊 蹤
(20)
清晨，天才剛亮。
向來貪睡的紫昭難得早起，六皇子知道她生性好動，每到一個
新地方，總是迫不及待地想去一探究竟，所以他早就穿好外衣，倚
在門邊等她，陪她在客館附近閒步走了一圈。
襲風山莊依傍著山腳而建，佔地千餘畝，除了天然湖泊之外，
馮家還挖了許多魚塘池子，使得一重又一重的深深庭院座落在湖光
山色之中。
雖然馮書銓富甲一方，莊園宅邸自然建造得極為講究，秀美，
卻不俗豔奢華，淋漓展現出南方的精巧和雅致，又不誇耀。
一路上紫昭興奮說個不停，一下要他看以陰陽五行排列的庭園
山水，一下要他聽山莊祠堂傳來鐘鼓，只要是新奇的事物，不管多
麼渺小瑣碎，都能引起她的興趣和快樂。
他很喜歡這樣的時刻。
儘管她忙於探險，目光總是在別的事物上轉來轉去，從未為他
特別停留，他亦不明白為什麼她總能在簡單中發現驚奇，對生活的
熱情像是源源不絕，但他十分愛看著她神采飛揚的模樣。
更重要的是，這樣的她還在他身邊。
儘管她已有定情的對象，並不屬於他，但他私心認為，只要她
別想起那個人是誰，至少，她不會離去。
或許，他也該感謝那個不知名的男人，讓她在不愛他的情況下
，亦不會愛上除了麒麟玉佩主人之外的人。
這樣……就夠。六皇子鬆開交握的指頭，為她撥開路旁的枝葉。
夫妻兩越走越遠，直到馮家的婢女告知早膳已經準備妥當，兩
人才從石階上下來，走回客館。
館內有專屬的餐堂，四方的竹簾全打起，桌上滿滿擺著南方典
型的早粥和醬菜，四、五名丫嬛站在角落，等著隨時上前服侍。
看來馮莊主不只將他們視為座客，還奉為上賓。
這主人未免也太好客了些。紫昭一踏進門，突然覺得哪裡怪怪
的，不過她沒多想，一看到仇天尋環著胸靠在窗邊，元湘低著頭，
羞怯又不知所措地坐在離他遠遠的圓凳子上，她驀然想起這兩人的
事。
好歹元湘也叫她一聲皇嫂，自然得多幫小姑製造點機會，她胡
亂扒完飯，連忙抓著丈夫退席，有意讓兩人獨處。
午膳亦然，甚至連臉都沒露，要他們兩人先用，她和六皇子向
婢女拿了幾包荷葉飯，到涼亭吃去。
這些怪異的舉動馬上引起仇天尋的狐疑。
「妳到底在搞什麼？」
傍晚，聽到她又不回客館用膳的留話，仇天尋終於忍不住，離
開餐堂，在映照著黃昏夕晚的湖邊找到她。
她正和六皇子席地而坐用著晚膳，見到他走近，雙眼瞪得老大。
「你一個人跑出來，把公主丟在客館？」紫昭抱著頭，驚叫跳
起。
「馮莊主有派人在館外守衛。」
「我指的不是安全問題！」荷呀，這個遲鈍的傢伙。
「不然？」
「你先告訴我，今天一整個早上和下午，你們都在館內做什麼？」
「練武、擦刀。」他皺了皺眉，「六公主……她在一邊刺繡還
是什麼的，我沒仔細注意。」
「她沒跟你說什麼特別的事嗎？」紫昭巴望地問。
「沒有，只問我要不要喝茶，喜歡花卉還是走獸？」
啪！紫昭敲了一下自己仰天長嘆的額頭。
公主也真是的，居然一整天都沒什麼進展。虧她今天一直不敢
回客館，怕打擾到人家的好事。
「咳，我問你喔。」公主生性過於羞怯，眼看要她主動示愛是
不可能了，紫昭只好幫忙推一把，「你覺得公主人怎麼樣？」
還能怎樣？
細長的眼眸冷冷一瞇，仇天尋忽然領悟到她的用意，臉色登時
森然一沈。
「我不知道妳除了假扮王妃以外，還兼當媒人？」
「仇大人。」一直沈默在旁的六皇子，忽然示警喚了聲。
仇天尋驚覺自己失言，咬著牙根，迅速別開臉。
他是怎麼了？
就算他很清楚他們並未當真成親，但在無憑無據的情況下，當
著三人的面說破，只會讓大家都難看。
就像現在一樣。
「我……小的造次了。」他略顯狼狽地丟下話，轉身離去。
為什麼……？之前他不是都很沈得住氣嗎，為何剛剛會這麼衝
動？他不知道。
只記得，當紫昭問他公主人如何，意圖幫他牽紅線時，他突然
控制不了火氣，口不擇言地回了嘴。
「仇天尋！」匆匆從後追上的身子輕盈一旋，擋住他的去路，
「你在生氣？」
小臉上，兩道黛眉困惑皺著，紫昭無辜至極地歪著頭。
「公主人那麼漂亮，知書達禮，溫柔又沒架子，當她的駙馬有
什麼不好？」這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姻緣哪。
「我沒興趣當任何人的駙馬。」他冷睨。
「不會吧？」每年通過殿試的狀元郎都巴不得能娶到公主，和
皇室攀上關係哩，她嘆口氣，「你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妳又幹嘛這麼熱中這件事？」仇天尋瞇著眼，暗暗咬牙。
「因為公主喜歡你呀。」她天真爛漫地回答，「你想想，我嫁
的是皇子，而你娶的是公主，多巧啊，以後我們就能成為一家人了
。」
深呼吸。仇天尋從一數到十，再從十倒數回來，努力提醒自己
，掐死她也不能幫她換顆不一樣的腦袋。
「我對公主沒什麼感覺。」應該說，他向來把女人當麻煩。
「不怕。」她舉手拍了拍他的肩，「感情可以慢慢培養。」
婚姻，靠的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天底下沒有幾對夫婦是婚
前就海誓山盟的。
「喔？」他濃沈的眸光突然一閃，「妳和寧王有培養出什麼嗎？」
呃───
「這個……」險些嗆到自己的口水，紫昭拍著胸，擠出好燦爛
的笑，「那當、當、當然，我們是夫妻嘛。」
討厭，這小子瞇細的目光真令人毛骨悚然。
「是嗎？」仇天尋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不是成了親，
就會知道什麼是感情。」
紫昭一愣。他這是在嘲笑她對情愛一無所知，居然還妄想當別
人的紅娘？
「誰說我不知道！」她懂，她是懂的呀。紫昭匆匆將掛在衣衫
下的麒麟玉佩拉出，揚手在空中揮著，「比起你，我知道的算多啦
，哪像你什麼都───」
手中的玉佩忽然被他一把抽走。
「啊，你幹什麼？」她哇哇大叫，「快還給我！」
他比紫昭高得多，高舉著手中的玉麒麟，任她又叫又跳也搆不
著。
驀地，一抹微笑在他唇邊綻開來。
「不過是塊玉佩而已，有什麼了不起。」
在她的尖叫聲中，他迅速蹲下，再一個旋身站起，舉著手，往
湖水中央擲去。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紫昭愕愕看著那道拋物線劃過空氣，來
不及阻止，東西已經噗通一聲沒入水線，只剩夕陽的金光照耀在水
中泛起的道道漣漪。
「你───」她不敢置信。
她的定情之物，就這樣，被他隨手一拋扔進湖裡？
那是她和初戀情人相認的唯一線索呀！
紫昭嚇得臉色刷白，下一秒，她已奮不顧身地朝湖岸奔去，嘩
啦跳入水中。
「喂妳……」這丫頭行事一定要如此魯莽嗎？仇天尋嘆口氣，
跟著三步併兩步，下水衝進湖裡。
「你放開我，放開我，咳咳咳！」她拼命想潛回湖底，被他載
浮載沈地拉出水面。
六皇子趕到湖邊，她已被仇天尋硬拖上岸，一看到丈夫，她想
也沒想，直直撲到他懷中。
「嗚嗚我的玉佩……」她委屈得要命，抱著六皇子放聲大哭，
全然忘了害她遺失定情物的人並不是他。
她太難過，沒注意到自己為什麼會下意識地投入這個憐惜有力
的懷抱。
「昭兒。」溫柔的輕哄充滿心疼，亟欲止住她洩洪似的淚，「
我下去找，好不好？」
他很清楚，那塊玉佩對她代表著什麼。
「不用找。」仇天尋一臉無奈，全身滴著水，站在兩人身後，
「我根本沒丟。」
舉起手，那塊麒麟白玉，安穩垂在他指尖。
「你沒丟？」紫昭驚叫回過身，把玉搶回去，緊緊護在胸前。
原來，他剛才扔的根本不是這塊麒麟玉，而是路邊的小石子。
「當然。」他甩了甩滴水的衣袍，「那可是我家的傳家玉麟，
我怎麼可能亂扔。」
咦，等等。
他說了什麼？
紫昭停住呼吸，和六皇子一起驚愕抬起頭。
「這、這這塊麒麟是你的？」她杏眼圓睜，問得訝異結巴。
仇天尋環著胸，睥睨地俯視著眼前的她。
「妳忘了？三年前妳把金箭塞到我手中時，還做了什麼？」
有嗎？她，做了什麼？
過了五秒，她抱著白玉，整個人驚地跳起。
「啊，啊啊啊！」她想起來了。
『尋哥哥，既然我把金箭送你，俗話說，禮尚往來嘛。我看你
身上戴的這塊玉還挺漂亮的，那我就勉強收下啦。』
想當初，還是她死皮賴臉地把人家的傳家寶拐過來。
「呃。」等、等一下。
既然這是他們仇家的玉佩……紫昭錯愕張著小嘴，眼兒往上一
飄，對上仇天尋背著光的臉。
這麼說，之前她一直芳心暗許的對象……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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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多雲無月光的子夜裡，在位元與位元的間隔，│
◣│├┼┴┐趕在夕落之前追逐、橙色裡的沉默、趕在黎明之後迷茫。└┴┬│◤
┼┬┘┼中正築夢園─┬┘在那初光的發端裡，輕輕呼喚。─cd.twbbs.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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