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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 遊 蹤 (28) 一刀下去,死得乾淨俐落是一回事,只要牙根一咬就過去了, 但若像凌遲這樣一塊一塊慢慢割,一刀一刀慢慢削,痛苦地死去又 是另一回事呀! 「你這卑鄙小人,放開他,畫是我燒的,要殺就先殺我!」她 嘶吼著,奮力扭動身子,無奈喉頭被馮書銓勒得死緊,動彈不得。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要她眼睜睜地看著他被千刀萬剮,她一定會當場崩潰! 這幾年來行走江湖,她總是一身孑然,四海漂泊,未曾在同一 地方停留太久,也避免和任何人建立太深的感情。 這樣一來遇到凶險時,要死,她一個人去就行,她一直如此認 為。 可是現在…… 「動手!」馮書銓一聲令下。 其中一位嘍嘍抽出大刀,走到六皇子面前。 那把白花花的大彎刀令紫昭刷白了小臉,連聲音都叫不出來, 大大的雙眼驚恐看著他。 「昭兒,別看。」六皇子朝她搖搖頭,一貫沈穩的嗓音清而雅 ,宛如朱弦玉磬,在空氣間漱潤地散開。 儘管雙膝跪著,卻無損於那身尊貴之氣,如此泱泱氣度,讓馮 書銓也不由得心生敬畏。 好個氣宇軒昂,風華卓絕的男子! 當第一刀削過他的肩膀時,他挺直的身軀顫了下,鮮血噴出長 紅,濺上斑駁牆面。 左邊的衣衫被刀劃破,染紅,留下一個深可見骨的刀痕。 「住手,住手!」紫昭驚恐地大叫,眼淚剎那間逼到眼底,宛 如那一刀是砍上她的肩膀。 據說有人被砍了二百多刀才死的,一想到這樣的痛苦還要在他 身上反覆施行下去,直到他斷氣,她拼命扭動雙手,意圖掙脫馮書 銓的箝制。 「馮莊主,殺了我……你一定會後悔。」六皇子忍痛輕喘,一 頭長髮在甩動之間飛散開,落在他血紅的肩上,眼中的深邃,染上 灼灼的火焰,散發出一股逼人氣勢。 一瞬間,馮書銓被他內斂卻凜冽的氣魄懾住,過了一、兩秒才 匆匆回過神。 既要起事,早把個人置之度外,至今連死什麼都不怕了,哪來 的後悔之說! 揚起的下巴在空中指了指,示意手下繼續。 眼看第二刀就要落下,六皇子別開臉,鋒利的刀口從他胸膛平 飛劃過,所到之處,又是一道鮮血淋漓。 上襟亦被這一刀割破,露出白色單衣和一大片胸口,以及一條 掛在他胸前不曾離身的金瑣片。 那是……! 一瞥見瑣片上鏤刻的圖案,馮書銓大駭。 天哪,會戴著這條金瑣片的人,當今世上只有一位! 「你是……」馮書銓的雙眼惶然瞪大,震驚望著跪在地上的六 皇子,他的腦中一片空白,連緊掐著紫昭的手指都無暇顧及地放開 來。 這時,手下已經舉起刀柄,準備再削下第三刀,馮書銓一驚, 忽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蠢事,急忙抽氣大叫:「等等!」 那人來不及收回勢子,長刀已虎虎落下,馮書銓看得三魂七魄 差點跟著飛了,連忙搶在刀口見血之前,提掌震開自己的手下,大 刀跟著飛到一旁,在空中畫出一道狹長的拋物線。 幸好,總算沒讓那一刀砍上去,馮書銓臉色發白,額上沁出的 冷汗跟著淌下。 定神之後,馮書銓快步走向六皇子,親手為他解開綑綁,再恭 恭敬敬地攙扶著他站起。 「六殿下,想不到您居然會出宮來到杭州。」態度突然一百八 十度大轉變,馮書銓揖著雙手,恭敬站到一旁。 六皇子驚訝看了他一眼,摀著傷,踉蹌走到紫昭身旁。紫昭還 以為自己在作夢,匆匆上前抱住渾身浴血的他,緊緊地,深怕馮書 銓又反悔翻臉。 「我也太大意了。」馮書銓作揖的手依然停在半空,嘴邊驀然 出現一抹恍然的笑意,「趙曦……呵呵,只怕您不是晨曦的曦,而 是希望的希吧?」 六皇子趙元偓,字希道,端拱元年,授檢校太保、左衛上將軍。 「既然你已經知道我是誰,馮莊主,你該明白自己所犯何罪。」 六皇子一手摟著仍驚神未定的妻子,另一手抹去嘴邊的血漬,「隨 我去官府報案吧,念在你事後悔改的份上,本宮會交代知府從輕量 刑。」 否則他身後那群參與此事的僕役,非但沒一個逃得過斧鍘,連 其家人也不例外。 「多謝殿下美意。」馮書銓拱著手,抬頭,神色雖然恭順,眼 中卻十分堅定,「只是跟著我的這群人在世上皆已無至親,就是死 ,也不會連累到任何人,您無須掛懷。」 他居然還不死心,打算繼續下去?六皇子蹙著眉,開口,想再 說什麼,馮書銓已離開他身旁,手心一揮,由齊飛帶頭,眾人迅速 自剛才推開的石壁退出,跑進下方的地道。 黑壓壓一群人,一下子清空,半個也不剩。 「倒是六殿下,以您未來之尊貴,絕不容有任何閃失。」馮書 銓跟著走向石壁通道,臨去之際,他轉回頭,耐人尋味的一眼,朝 六皇子定定拋去,「請您可千萬保重!」 咦? 「等等,」六皇子深感有異,赫然叫住了他,「你不惜傾家蕩 產,號召一批死士,究竟想做什麼?」 馮書銓神秘一笑,意味深遠地。 「以後您自會明白。」 轉身,正要踏步離去,眼角餘光忽然瞥見躺臥在地上,魂魄已 渺的馮樂姍,他的雙腳剎那間僵硬地停住。 一絲複雜的神色,在他臉上翻了又翻。 最後,他還是沒帶走她的屍首,連移過半步也沒有,扭頭,毅 然而絕情地走進地道階梯。 在他進入後,厚重石門隨即旋轉了四分之一圈,在六皇子面前 關上,石門與牆壁之間幾乎不留任何空隙,連把薄刀都插不進去, 一點也看不出那是個活動門,想必也只有從地道那頭才打得開。 「啊,你流了好多血!」注意力一拉回到他身上,紫昭立即哇 哇大叫,急忙拉著六皇子坐下,撕開袖子,為他止血。 「說也奇怪,馮書銓怎麼會知道你的身份?」她先包紮他的肩 膀,一圈又一圈地繞上撕成長條狀的袖布。 「因為這個。」六皇子低頭,手指托起胸前的金瑣片,「凡身 為皇子,一出生便會戴上御賜的金瑣。」 每一只瑣上的圖案都不一樣。 皇上根據龍生九子的傳說,命人將囚牛、睚眥、嘲風、蒲牢、 狻猊、霸下、狴犴、饕餮、椒圖等九名聖獸的圖像刻在瑣片上,依 序分賜給九個兒子。 六皇子排行第六,戴的是霸下,又稱「贔屭」。 問題是,這是宮闈私密,知道的人不多,馮書銓怎會這麼清楚? 「早知馮書銓這麼怕你,我們把這金瑣掏出來給他看就好了嘛 。」紫昭把玩著他的瑣片,上面還沾著他的血,她垂下頭,聲音突 然小了,「你也不用挨這兩刀。」 害她看得心好痛…… 「只是,我實在想不通,他的態度為什麼會突然之間轉變得這 麼快?」六皇子接過她手上的布條,自己纏著,不想她弄得滿手是 血。 「當然是因為你皇子的身份呀,想想,當朝皇帝的兒子耶,哼 ,嚇也嚇死他。」紫昭一心掛念他的傷,不做多想,急忙攙著他的 手臂站起,「走吧,你的傷太重,我們快回客棧請大夫。」 她走到馮樂姍腳邊,想將屍骨一起帶走,忽然瞥見牆角還在燃 燒著零星火花。 「咦?」 隱清河的畫燒得只剩灰燼,卻在餘燼中央發現一塊金色繡布, 布的邊緣還在燒著,奇異的是,布面居然不見半點焦黑。 紫昭連忙將火焰踩熄,撿起一看,不得了,上面竟是幅詳盡的 地圖。 「金丹葉!」她興奮大叫,在藏寶圖上找到黃金的標記。 原來如此,她終於明白為什麼隱道長要畫隻大鵬鳥。 那是鳳凰呀! 每過一千年,鳳凰便投入火中,浴火重生,隱清河藉此暗示畫 需經過火燒,才會發現裡面內藏的玄機。 「這是椗朝的天縷織,」六皇子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在繡布上 輕輕摩挲,不會錯,只有天縷織有這樣的觸感,「難怪它不怕火。」 椗,是位處中國西南一角的小國,介於吐番與大理之間。國勢 雖弱,卻因境內提煉出一種叫「天縷織」的流質礦物,塗在織物上 ,就算碰到大火也不會被燒毀,而成為各國爭相收購的奇珍異寶。 隱清河將地圖浸過天縷織,再夾在兩張棉紙中間黏合,大家只 注意到上面的畫,而忽略了它比一般畫紙更厚重這一點。 「這張藏寶圖就交給我處理,好嗎?」輕抬螓首,紫昭凝視著 他,目光中飽含著懇求。 為了金丹葉,馮書銓利用女兒害死不少人,在她死後,竟連一 點慈悲也不給。 「我知道了。」六皇子笑著回答,今後若有人問起,他會守口 如瓶,假裝什麼都沒看見,「妳拿去吧。」 他沒過問? 全然的信任,不免讓她驚訝。過了幾秒她終於明白,不管她的 打算是什麼,他都相信她的決定。 向他回以一笑,那一刻,她紅了臉。 在他溫柔深邃的注視下,心帆,忽然被風悄悄地吹動了。 * * * * 近衛們為了追查兩人的行蹤,急得焦頭爛耳,一見他們平安歸 來,大家全鬆了口氣,卻在看見一身血跡斑斑的六皇子時,嚇得個 個面無血色,其中一名近衛連忙奔出客棧延醫。 紫昭跟在六皇子身旁,雙手抱著馮樂姍的屍體,一踏上二樓階 梯,立刻在樓梯口碰見仇天尋。 兩人四目相交,他看著她,也看見她懷中的人已經死去。 似有千言萬語,在兩人的凝視中蔓延,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他們曾為了馮樂姍的事爭執不下,如今,人已逝,再說什麼也 是枉然。 最後,紫昭上樓,經過他,抬起的眸子睜睜看了他一眼。 沒有責備,沒有埋怨,她擠出淡淡的笑,轉身離去。 他目送著她走,直到她的背影再也看不見,他才放下緊握的雙 拳。 從那一刻起,他知道她已經不會再回頭。 紫昭走到二樓之後,親手將馮樂姍的屍身洗淨,換上新衣,然 後差人買具棺木,準備明天一早為這可憐的孩子下葬。 當她忙完,來到她和六皇子的廂房,大夫亦已清潔、縫合好他 的傷口。他脫下破掉的血衫,正吃力將另一件乾淨的外袍拉上,肩 膀一動,疼得緊。 「我來。」紫昭走到他面前,伸手幫他合襟束上。 為他穿衣完畢,撫順衣褶後,她依然站在原地,默默低頭看著 地板。 「昭兒?」他覺得奇怪,溫醇地低聲,「怎麼?」 她咬著唇,抬起小臉。 雖然他什麼也沒表現出來,可是她很清楚,這次死裡逃生,全 在兩人意料之外,當初,他是抱定與她一起死的決心前去的。 從感動,到真正心折,她花了好久的時間,才弄清為什麼現在 看到他,心會怦怦跳。 她鼓起勇氣,一手拉住他的衣袖。 「六殿下……」 我們,就做一對真正的夫妻吧。 那聲「我」還在嘴邊,門外忽然傳來急促叩敲,嚇得她連忙放 開手。 「進來。」六皇子轉向房門。 推門進屋的竟然不是在外守護的近衛,而是一臉風塵僕僕的章 公公。他披著黑色斗蓬,鞋上還沾著泥草,顯然是一路日夜兼程, 馬不停蹄地趕到杭州。 六皇子大吃一驚。 章公公一直都在皇上身旁當差,若不是事態緊急,不可能親自 出宮前來。 「發生了什麼事?」六皇子快步移向門邊。 由於心急,章公公沒注意到他身後的椅子上為何掛著血衫,急 急闔上兩扇房門。 「殿下,您得即刻啟程回京才行!」 「為什麼?」 章公公喘著氣,焦急地低呼:「您的王妃就要自封邑回宮啦!」 六皇子一聽,整個人瞬間靜止了一秒。 怎會如此突然…… 這期間並不是梅烙會回汴京的日子呀。 「王妃?」紫昭好奇歪著頭,「哪位王妃?」 「當然是寧王妃───」章公公轉過頭,說得飛快的嘴,在看 見紫昭時赫然咬了舌。 唉呀,他一時心急,居然忘了這小姑娘的存在。 「寧王妃?」她不解地指著自己,「我不是在這兒嗎?」 「呃。」章公公支支吾吾,眼神左飄右飄,就是不敢直視她, 「這……小的意思是……呃,另一位寧王妃。」 「咦?」紫昭聽得一頭霧水,轉頭,詢問的目光拋向六皇子。 房內的燭光明滅不定,在兩人相向的臉龐上閃爍,他靜默的 眼眸回望著她,深得如泓黑潭。 沈默了一秒,他的聲音才沈沈響起。 「章公公指的是我的正妃,長孫梅烙。」 -- ┼┼┐┼┬┴─┬─┼┴─┼歡 迎 蒞 臨 參 觀 ─┼┼┴┼┴─┴─╨┴─╜在多雲無月光的子夜裡,在位元與位元的間隔, │├┼┴┐趕在夕落之前追逐、橙色裡的沉默趕在黎明之後迷茫。└┴┬│ ┼┬┘┼中正築夢園─┬┘在那初光的發端裡,輕輕呼喚。cd.twbbs.org┴┼─ http://cd.twbbs.org Author: Heloise ★ From: 59.115.178.2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