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蘭女中殺人事件（１２）生命教育 ＢＹ浩子
高宇心究竟是自殺還是他殺呢？在簡育傑和王雅雯的心底有著不同的猜測，一時
間，曾友仁感到迷茫，不知道該相信誰。
「主任，我們必須將宇心和司徒冠偉的事告訴警方，掌握充分的線索才能快速破案。」
「我去和他們談，你還是先回班上去看看學生吧，發生這麼大的事，同學生意外身
亡，她們心裡一定受到不小的震撼，需要有人給予安撫和慰藉。」
簡育傑真是個優秀的教育工作者，凡事都以對學生最有利為出發點來考量。
曾友仁記得，不久前有學生辦休學時，全班開了一個小型的歡送會，原本打算要在
熱熱鬧鬧、開開心心，溫馨愉悅的氣氛下祝福她，沒有想到這群多愁善感的女生們，才
剛切蛋糕就有人不爭氣，暗暗落淚，之後情況急轉直下，悲傷的情緒彷彿是種可怕的病
毒，迅即漫延開來，不停擴散，最後竟一發不可收拾，成了哭聲震天的悽慘景象。
但最尷尬的卻是曾友仁，只能僵立在講台上，不曉得是該感同身受，陪學生們掉幾
滴淚好？或是溫婉勸慰她們？女人的眼淚向來是他的罩門所在，一遭碰觸就無可奈何，
只能舉雙手投降。
如今狀況更加複雜，在這群青春洋溢、年輕活潑的少女心中，「死亡」的概念幾乎
不存在，彷彿永遠也不會到來，前些天還在一起打打鬧鬧，快樂談笑的同伴，剎那間竟
成為一具冰冷的屍體，心靈上會受到如何巨大的衝擊，應該很容易想見。
學校之中設有輔導室，裡面有專任的輔導老師會負責這類事務，不過通常他們是搞
「升學輔導」比較多，畢竟聖蘭女中被賦予的最主要教育目標，已遭扭曲成「將學生送
進最好的大學」這麼狹隘的方向，簡直和外面的升學補習班沒有兩樣。
在「升學」為最高指導原則下，凡與之無關的最好盡量避免，與之抵觸的則要全部
消除，像今年正逢聖蘭女中的百年校慶，本該好好大肆慶祝一番，卻遭徐玫瑾等一干老
師的反對，在校務會議中提案表決，以「不影響學生唸書」為由，硬生生將原來計劃的
活動刪減掉一大半，使得場面冷清不少。
曾友仁相信輔導室的同仁都很認真，很努力，但他們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再去做好
其他的輔導工作，身為導師，明知面對班上現在的情況，可能會手足無措，仍是責無旁
貸，不得退縮。
走入教室猶如走入一座大冰庫，曾友仁感到一片低迷的氣壓籠罩，從四面八方緊迫
而來，就要讓人喘不過氣。
曾友仁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開口說話，企圖喚起學生們的注意，他的聲調又乾又澀，
難聽至極。
「上一節課，輔導老師已經來過了，對不對？」
學生依舊沈浸在悲傷的情緒中，沒人理會曾友仁，甚至沒人抬頭正眼瞧他，台下一
片死寂，沒有反應。
曾友仁記起第一次教書時的情景，學生故意整他這個菜鳥老師，想要來個下馬威，
完全無視於他的存在。
「既然大家不想談，我們還是來上課吧，請各位把課本打開。」
曾友仁畢竟只是個數學老師，心理諮商實在不是他的專長。
「發生這種事，老師你居然還有心情上數學課？」有學生抗議。
「翻到第八十六頁。」曾友仁不予理會。
「老師你太冷血了。」學生的不滿全部爆發出來。
曾友仁伸手指向那名學生，問：「這個單元叫什麼名稱？」
學生怔了一下，低頭一看，老老實實的回答：「……機率。」
「什麼叫『機率』？」
曾友仁停頓了一下，讓學生有時間思索。
「用最簡單的話來說，機率就是指事件發生的可能性，」曾友仁自己陳述，「它的
範圍在０到１之間，但事實上生活中極少有絕對的狀況產生。」
「所以現實中不常有『一定如此』或『完全不會』的情形。」曾友仁的班果然不負
「數理資優」之名，一點即通，能夠舉一反三。
曾友仁進一步補充。「應該說，世上隨時充滿『不確定的意外』，在佛教用語，這就
叫做『無常』，宇心的事或許讓大家感到吃驚，但終究已經發生了，這是人間的常態，
就算有再多的不捨，我們也只能接受。」
曾友仁循循善誘，終於點出他想講的主題，學生們紅著眼眶點頭。
「這是宇心教會大家的一課，妳們要用心體會……」說到此，曾友仁不由自主湧上
一陣心酸。
這是最珍貴的生命教育，但代價未免太高了點。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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