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蘭女中殺人事件（８）唇槍舌劍 ＢＹ浩子
下課後，校園內像是沸騰的鍋爐，亂哄哄，到處都是好奇圍觀的學生，吵吵鬧鬧，
臉上的表情是既害怕卻又帶著些許興奮，就像有些喜歡裝模作樣的人，明明膽小還愛看
恐怖片，總在戲院裡哇哇亂叫，充滿矛盾的情結。。
「請各位同學盡可能留在教室，沒事不要出來走動，以免發生危險。」
學務主任以她甜美的聲音對全校廣播，企圖安撫人心，而教官室的六名教官也全部
出動，四處巡查，驅離聚集的群眾，努力維持秩序。
曾友仁在走廊上遇見幾位同事，剛下完課，從教室走出來。
「學校出這種事，真是不幸。」「到底為什麼會自殺？什麼事想不開？」「現在年輕
人真不愧為『草莓族』，外表光鮮亮麗，卻禁不起半點壓力，一碰就碎。」……
大伙七嘴八舌的談論，有人同情，有人嘆息，也有人責怪。
曾友仁記得王雅雯的話，謹守分際，沒有多說什麼，直接往教務處走去。
還沒有進辦公室，就聽見一個刺耳呱噪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曾友仁知道一定又是
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徐玫瑾老師。
徐玫瑾在校任教多年，主觀極強，仗著資歷深厚，又曾是校友的身分，對校務經常
有各種不同的見解，只不過是批評的多，建議的少，口口聲聲說是愛護學校，要為學校
的發展多盡點心力，往往卻不問事情始末，不分青紅皂白，中傷行政同仁，幾年下來，
有好幾位優秀的主任，全讓她弄得心灰意冷，意興闌珊，相繼請辭。
在學校裡，大多數的主任職缺都是由教師兼任，若非有滿腔的熱忱，誰也不願多事，
多承擔一分責任，徐玫瑾不斷惡搞的結果，已耗去校內不少人才，形成聖蘭女中的一大
隱憂。
偏偏她又能言善道，很能鼓動一些沒有主見的老師，隨之起舞，現任校長個性溫和，
對她的行徑百般容忍，未能及時制止，沒料到幾年下來，她益發猖狂，形成尾大不掉的
局面。
徐玫瑾的嗓門特大，聲音高亢，平時沒課時愛在教師休息室裡大聲喧嘩，發表「高
見」，凡事都看不順眼，不停抱怨，而且同樣的事情還要像唸經般，不停重複數遍，搞
得雞犬不寧，害其他老師不能好好的休息、辦公、備課或批改作業，苦不堪言，但基於
同事情誼，沒人肯出面制止，有一次曾友仁實在受不了，好言相勸，請她將音量放小，
竟遭她白眼相向，兩人從此結下樑子。
記得前年聖誕節，曾友仁順應學生們的要求，妝扮成馴鹿的模樣上課，恰巧被來校
採訪的記著拍到，照片刊登在報紙上，在校務會議時，遭徐玫瑾以「教學綜藝化，嘩眾
取寵，有損教師專業形象與尊嚴」為由，足足訓了三十分鐘，將他攻擊得體無完膚。
據說，徐玫瑾年輕時曾受過情感的創傷，久久不能癒合，才會年近五十仍保持單身
未婚，大約是沒有家庭之累，她便以學校為生活重心，深怕被邊緣化，不受重視，無論
大小事務，統統要插手管管。
私底下，曾友仁滿同情她，覺得她是個可憐又可悲的老女人，不願和她太計較。
「……怎麼會發生這種丟臉的事？你知道這對我們學校名譽損害有多大嗎？」
曾友仁才踏進主任辦公室，便見到徐玫瑾頤指氣使、盛氣凌人的模樣，一根手指頭
幾乎要戳到簡育傑的頭上，或許是懾於她的淫威，主任只能任人宰割，不敢反擊。
曾友仁實在看不過去，連忙挺身而出，上前勸阻。「徐老師，妳是在教訓兒子嗎？」
徐玫瑾的戲正演到最高潮處，突然被人打斷，恨恨的瞪向曾友仁，眼光中帶股凌厲
的殺氣。
曾友仁吃軟不吃硬，怕女學生撒嬌，怕美女掉眼淚，就是不怕她這一套，語氣輕鬆
的說：「簡主任是代校長，而不是妳的學生啊！校園畢竟不是議事殿堂，是講究倫理、
尊卑的地方，縱使有所不滿，教師並不具備質詢校長的權力，妳這樣是公然以下犯上喔，
有事可以好好商量嘛，何必大動肝火？」
徐玫瑾和曾友仁曾數度交鋒，知道這小子狡猾異常，也不是省油的燈，不太好惹，
如非必要，不想和他正面衝突，故意裝成視而不見的樣子，仍是針對簡育傑進攻，但口
氣已略顯和緩。
「主任，你不趕快處理是不行的，學校裡到處是警察，校門口擠滿記者，學生們心
浮氣躁，人心惶惶，根本沒辦法靜下來聽課。」
「警察們很快就會調查清楚，然後對外發表結論，記者們獲得相關訊息，也會隨即
散去，校園馬上就恢復往日的情境，曾老師你說對嗎？」
簡育傑此時才有空檔，能夠稍微喘口氣，掏出手帕抹去額頭的汗珠，並向曾友仁尋
求支援，投以懇求的眼光。
曾友仁本來是要向簡育傑報告，案情急轉直下，有新的發展，恐怕不是一時三刻就
可以解決，如今在徐玫瑾面前自然不能讓他下不了台，只得含糊其詞，不置可否，隨口
附和。
「嗯……他們一定會盡快查個水落石出，給個合理交代。」
簡育傑跟著又對徐玫瑾送出一頂高帽子。「徐老師教學閱歷豐富，什麼大風大浪沒
經過，這區區小事自然難不倒妳。」
徐玫瑾似乎很受用。「我任教的班當然是沒什麼困擾，不過其他年輕老師可能就難
以應付。」
多事的傢伙，管好妳自己吧！只要妳不來吵、不來鬧，事情會簡單許多，早就可以
天下太平了。曾友仁暗暗咒罵，臉上仍得保持客氣的微笑，以至於嘴角有點發痠。
徐玫瑾哪能如此善罷干休，隨即另闢新的戰場。
「曾老師，聽說死掉那個學生是你們班上的同學？」
徐玫瑾果然是隻好鬥的刺蝟，還是不由自主要向曾友仁宣戰。
「沒錯！」曾友仁豈能示弱，即刻回應。
「難道你平時都沒有注意她的行為嗎？不然怎會發生這種事？」
徐玫瑾這話等於是公開指責曾友仁未善盡導師的責任，無法適時發現、介入、輔導
及預防，才會鑄成這場悲劇，曾友仁本來還帶有一絲的歉疚，但此時再也按捺不住。
「笑話，全天下就只有妳徐玫瑾是關心學生的好老師，其餘的人都光會吃飯、睡覺，
乾領薪水而已嗎？」
「碰！」的一聲，曾友仁將長久以來不斷紀錄的學生檔案，重重摔在簡育傑的桌上。
曾友仁向來溫和，少有這麼激情的演出，簡育傑趕緊充當和事佬。「哪兒的話，沒
這回事，你們二位都很認真負責啦！」
徐玫瑾冷笑，根本沒望向那厚厚一疊的資料。
「高宇心是本校家長會長的小孩，一年級時我曾教過她，天資不錯，在校各項表現
都極為優秀，怎知二年級交到你手上，便變成這副德性？」
曾友仁恍然大悟，原來徐玫瑾還在為未能擔任數理資優班的導師而懷恨在心，誰說
只有學生們會為「資優班」這個虛名而爭風吃醋，看來連大人也過不了爭權奪利這關。
當初數理資優班成立時，徐玫瑾暗中使上不少勁，千方百計就想弄到導師的位置來
坐，能夠「得天下英才而教之」是多麼神氣的事？本以為全校當中，論資歷必是非她莫
屬，詎料最後卻殺出曾友仁這號程咬金，壞了她的大事，希望落空，也讓她顏面無光，
下不了台。
曾友仁算哪根蔥、哪根蒜啊？到校不過三年，長副不起眼的黑瘦模樣，除了上課活
潑，會跟學生說說笑，逗她們開心，講難聽點就像隻愛耍寶的潑猴罷了，憑啥和她歷經
多任校長的重臣元老比？
徐玫瑾恨意難消，往後只要有機會，讓她抓住小辮子，便在各種場合攻擊曾友仁的
帶班風格，拿雞毛當令箭，小題大作，百般挑剔，四處刁難，這次又讓她逮著機會，豈
能善罷干休？
只是曾友仁萬萬沒想到，學校出了這等大事，大家正在焦頭爛額之際，她竟還出來
攪局，四處興風作浪，讓情況雪上加霜，益形複雜。
曾友仁怒極反笑，冷哼一聲。「原來妳是嫉妒心作祟，才故意落井下石。」
徐玫瑾回嘴。「如果數理資優班是我當導師，就不會這樣，多年來我手底下教過多
少學生，可沒哪一個鬧自殺的。」
徐玫瑾的話雖不免過於狠毒，但班上死掉一個學生是不爭的事實，曾友仁有些氣
餒，一時說不出話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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