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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健室老師幫她量過血壓和心跳,說沒事,但最好休息個一小時再回去上課。 我倒了白開水給她,她咕嚕咕嚕地喝光,然後不好意思地望向我。 「我再去倒一杯過來。」因為懂得她那個眼神,我暗暗開心。 這一次,方小楓只喝掉一半的水,就把杯子擱在膝蓋上,保健室的寧靜將操場上他們 打球的叫囂聲驅離得好遠,這裡變成一棟與世隔絕的玻璃屋,透進的陽光猶如曬在海面 上那般靜謐安詳,方小楓坐在這樣的光線下,她原本失去血色的臉龐漸漸紅潤起來,而 且晶晶亮亮,我分不清到底是她額頭上的汗水還是紛飛的光的粒子。 我喜歡她,卻不願輕舉妄動,或許是因為現在和她一起默默相處的時光已經是最接近 完美的平衡。 「那個…」一會兒,我打破沉寂,卻為自己不自然的音調覺著突兀。 「什麼?」 「蔚昨天跟妳發脾氣的事……」 我停了停,瞥瞥她些微愀然變色: 「蔚不是故意跟妳作對,如果把他的立場跟我對調,那種作文題目我恐怕也寫不出 來。」 「為什麼?」她好奇地等著我。 也許,我根本沒有向她解釋任何事情的必要,然而,因為我和蔚是比兄弟還要好的哥 兒們,所以不希望他被誤會;又因為眼前的方小楓是我喜歡的女孩,所以也不希望她誤 會其他人。 「妳知道蔚是被我們家收養的孩子嗎?」 她頷個首:「知道,導師叫我整理班上名冊的時候,我有看到。」 原來如此,那天她古怪的神情和奪下那本有蔚資料的行為是其來有自。 「蔚被收養,並不是因為他的父母過世,而是因為…他是被丟棄的,蔚跟我說過,他 記得那天他媽媽帶他到一棟公寓,跟管理員說要找朋友,然後就把他留在櫃台那裡,他 等很久,媽媽都沒有出現……啊!聽說那時候還有上新聞呢!」 「他為什麼記得那麼清楚?」 「當時他四歲啊!所以蔚有時候會開玩笑地說,要丟就應該趁他還是什麼都不懂的嬰 兒就丟,省得麻煩。」 「麻煩?」 我無奈地聳個肩:「會想起他爸媽的麻煩。」 方小楓又點點頭,低眼望住手上的水杯,透過水的折射,有道彩虹在她清秀的五官晃 閃。接著,我又跟她聊起我和蔚小時候的花燈事件,她聽完,很自然地問: 「後來呢?」 「啊?」 方小楓驚覺地掩上嘴,幾分淘氣的興味: 「我很像小孩子是不是?不管故事到底結束了沒有,老是要問後來呢,後來呢?大概 是想聽到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這一段,才甘心吧!」 人只要一長大,就會知道所有童話都是假的,不過如果能擁有對未來懷抱一點期待的 勇氣,即使天真得可以,應該還是比起悲觀的大人要來得強多了。 我告訴她:「後來,我假裝我很尬意蔚的花燈,提議要跟他交換,他當然二話不說就 答應,但是等燈節過去,我們兩個誰也不想再去玩花燈,所以現在哆啦A夢和史努比還 放在儲藏室的箱子裡。」 方小楓咯咯笑了幾聲,這時她明媚的黑瞳已經沉澱得非常深邃: 「你是一個善良的人。」 「啊?」我又傻傻地錯愕住。 「我很羨慕可以全心全意投入所有情感的人,覺得他們才是有生命的,是活得比較有 意義的那一群。」 「那妳呢?」 「我啊……我不善良啊!但我知道『善良』應該怎麼做,平時也會去做,因為別人都 會認為我應該要那麼做才像方小楓。」 她話說得有點像在繞口令了,我自己費一番工夫才理出頭緒來。 「妳幹嘛要那樣?想做就做,不想做的別去做就好啦!」 「不行啦!我當好孩子已經習慣了,戒不掉,如果不當班長就還好,所以剛轉學來的 那一陣子很輕鬆,沒人知道妳過去是怎麼樣的人,所以也不曉得應該放什麼樣的框框給 妳,心裡有什麼不愉快隨時都能表現出來。」 難怪她當時生氣的次數這麼頻繁,方小楓說小鎮一點都不方便,要什麼沒有什麼,尤 其是沒有電影院和百貨公司她最受不了,至於我們學校只有制服比她以前的好看這點可 取。 「說起來,」 她頭微仰,瀾漫地注視保健室外種的太陽花在天花板隨風搖曳的倒影: 「好久沒像昨天那麼生氣了,我回到座位上手都還抖個不停呢!一直盯著它,感覺好 不是自己的手喔!但是冷靜想一想,其實他也沒說錯什麼,可是我就是對他那句話不服 氣,卻又沒有可以反駁的立場,所以,心臟的地方好像有什麼東西堵住一樣。」 她端起杯子,無好無不好地啜了一口水,發現我的視線還專注在她身上,狐疑反問: 「怎麼了?」 「後來呢?」 她失笑:「你也是好奇寶寶嗎?」 那個時候,我以為她指的是蔚不交作文或是不去打躲避球的事。 這時,有人闖了進來,我們同時看向門口,蔚先尷尬地探問: 「打擾了?」 「神經病,有什麼好打擾的?」 「陳永皓。」方小楓忽然叫我,把食指放在嘴邊:「剛剛跟你講的,不行說喔!」 「喔!知道啦!」我懂了。 不過蔚也懂了:「什麼事不能說?」 「就是不能說的事啊!」 蔚因為我模稜兩可的說法而罵我見色忘友,我不管他,兀自歡愉,方小楓只將她的秘 密交給我保管,那使我成為一種身分特別的人。 緊接著瓊瓊也跑進來,見到方小楓安然無恙,她跺了一腳: 「什麼啊…妳明明還健在嘛!」 「比賽結束了嗎?」方小楓說剛剛聊到忘記看戰況了。 「妳在說哪一國的廢話?當然贏啦!」 「是嗎?」 「什麼是嗎?妳就不能開開心心地說,我好高興喔!」 「我是很高興。」 「哇咧!妳喔…我說妳……」 我上前拉住作勢要掄起袖子的瓊瓊,方小楓微微笑著,看上去是真的很開心,她今天 笑的次數好多。稍後,她的目光和蔚對上,蔚心虛到不敢正視她: 「昨天…隨便兇妳,對不起啦!」 她不領情地別過臉:「跟我道歉幹嘛?我們又沒什麼關係。」 蔚見她滿不在乎地喝著水,又發脾氣了: 「我認識妳,妳也認識我,這樣叫沒關係?還有,妳以為我剛幫妳擋球是擋好玩的 喔?」 於是,方小楓拿著水杯的手登時停住,望著鄰床潔白的床單,她靠在杯緣的櫻花色薄 唇淺淺、淺淺地漾起歡喜的笑意。 我才明白,讓方小楓最在意的,原來是蔚講的那句「妳以為妳是我誰啊」的氣話。 我想,我剛剛的問題已經有了答案。後來,方小楓不再生蔚的氣了。 -- 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可以不殆譬道之在天211.75.214.1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