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堂課是瞇瞇眼的課，我們還得檢討期末考的試題，蔚寫了一張紙條，他遞給我
的時候並沒有將之合起，我看見上頭寫著「妳剛哭什麼」，他指指前面方小楓，我把紙
條對折，傳過去，方小楓接到紙條後，不動聲色地將它收進抽屜，然後繼續聽課，蔚不
死心，又傳了一張過去，結果還是跑進抽屜裡，他被激到了，一連傳了四五張，最後一
次方小楓終於回紙條過來了，他打開一看，變了臉，站起來大聲抗議：
「誰是笨蛋啊？」
全班立刻掉頭看向他，瞇瞇眼還在黑板抄寫英文的手擱在半空中，回頭，朝愣住的蔚
詭異地咧嘴一笑，蔚搶先伸出手阻止他：
「好！我知道，罰站是吧？」
蔚認分地在公佈欄前站到下課，便走出教室，稍後我發現方小楓也不見了，而她寫給
蔚唯一的那張紙條還攤在桌面上，我看著上頭方小楓娟麗的字體，「請笨蛋下課到頂樓
來」。
明明知道我不該過去，明明偷聽是件缺德的事情，一見到通往頂樓的階梯，我的腳還
是不由自主地往上移動，真對不起，我近來膠著的思緒如果沒有得到更明確的啟示，是
無法再前進半步的。
我沒有上頂樓，只留在鐵門後的階梯上，今天風大，方小楓和蔚的衣擺劇烈地來回拍
動，天空很高，有一道飛機雲的弧線。
「我為什麼哭，對你來說很重要嗎？」方小楓按住她飛舞的髮絲，神色自若地問他。
「不是重不重要的問題，如果瓊瓊哭，我也會問她。」
「那我就告訴你通常我會回答的答案，只是突然想哭，就哭了。」
他皺皺眉：「什麼叫通常會回答的答案？」
「就是隨便一個路人甲來問我，我會統一給的答案。」
「還分這麼清楚啊？」
「因人而異啊！」
她笑笑，稍一放手，那些調皮的髮絲便一股腦竄到她寫著淡淡憂傷的面前：
「所以，請你也不要一視同仁地對我好，我心裡固然高興，不過，你不知道那樣也會
讓我誤會的嗎？」
可以千言萬語的，方小楓卻見到他痛苦地沉默，於是她面向遼闊的遠方，舒服地張開
雙手伸懶腰，然後吸入一口飽滿的低溫空氣。
「你知道我有參加推薦甄試吧？我有把握可以甄試成功，這麼一來，等於會比你們還
早解脫了，陳已蔚，你要加油。」
「幹嘛突然要我加油？」
「你記不記得阿姨說過，現在可以做什麼，就努力去做，我們現在只能念書，只好盡
力把書念好囉！不要再玩了，準備考間好學校吧？」
他似乎嗅到些許離別的意味，因而想抗拒，所以擺出滿不在乎的態度：
「還好學校咧！我有學校讀就要偷笑了。」
方小楓肅然地直視他的臉：
「如果你進不了好學校，那我們畢業後應該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了吧？」
「什麼？」
「你要說我是書呆子也沒關係，我可以跟你們出去玩，也可以一起翹課，不過人生是
我自己的，把書念好是我認為目前應該為自己負的責任，所以，我一定要考上理想的志
願，至於有些事我努力過，不過既然沒辦法，那就是沒辦法了啊……」
他苦笑一下：「妳的意思是，除非我也考得好，不然妳這優等生跟我這壞學生就算緣
分已盡了是嗎？」
方小楓悠哉點個頭：「差不多是這意思，不過，誰知道呢！世事這麼難料。啊！話又
說回來，我們就算再也沒辦法見面，你應該也不會在乎啊！我們兩個這麼常吵架，如果
有一天你會想起我，或許會是我這張討厭的嘴臉吧！」
算一算，方小楓走入我們的生活並不長，不過兩年不到的時間，然而當她說起告別一
般的話，彷彿發生過許多事的這段歲月便凝結在他注視著方小楓的視線：
「話先說在前頭，我可不是因為討厭妳，才跟妳吵架的。」
關於他這句話，她意味深遠地端詳他良久，似乎想說什麼，不過還是決定放在心底了
，只是淡淡提起李芯惠這個人：
「我曉得她最近不太好，而且我要負一半的責任吧！你說的對，那天我說得太過份了
，但是，我不後悔跟她說那些話喔！」
「那天我也很過份啊！」
他自責地搔個後腦勺，懊惱地列舉自己的罪證：
「從小惠開始學妳，又常常來煩妳，換作是我也會很不爽的，妳都已經忍耐這麼久了，
結果那天我卻…卻對妳那麼過份，妳會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唉！不然，隨便妳要怎麼
處罰我都可以。」
方小楓看著他決定慷慨就義的好笑表情，舉起拳頭：「那，打你一拳也可以囉？」
「啥？」
「之前看你們男生打架，自己就好想也試試看喔！」
「妳真是好的不學，學壞的耶！」
他不可思議地講完，便用力閉上雙眼：
「哪！來吧！」
「好，要去了，你不要動。」
方小楓握緊拳頭，再衡量一下和蔚之間的距離，當她輕盈上前的腳步倏忽在蔚的雙腳
前停下，鬆開的手靈巧背到了身後，我睜大眼，望著她以精靈般曼妙姿態飛快地在蔚的
臉頰烙下一個親吻，蔚嚇得睜開眼，她似笑非笑的眼眸倒映著一方晴空萬里，那一道散
開的飛機雲正蜿蜒著綿延思念。
「即使你不討厭我，卻也不能喜歡我的，對嗎？所以，這個吻對你而言也不會有任何
意義是吧？」
他頓時啞口無言，方小楓不給他下一句話的機會，道聲「掰掰」便轉身離開這片風大
的空地。
我在教室獨自坐到放學，原本熱鬧的校園冷冷清清的，我沒來由感激起這樣的平靜。
黃昏時分的教室顯得份外孤寂，外頭樹木和樓房的影子形成一道道黑影爬上排列整齊
的桌椅，偶爾一陣大風吹過，帶起漫天歸巢的雀鳥紛亂的拍翅聲音，我面對著被擦出一
道道白痕的黑板，反覆回憶頂樓蔚目送方小楓離去的神情，他想要，用盡生命的力氣也
想要回應她這份心情，不能追上的雙腳，無法出口的言語，方小楓在頂樓上那出其不意
的吻，還有我隱藏在角落中大徹大悟的痛心，都是我們這真實人生終要去體驗的圓滿與
殘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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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可以不殆譬道之在天211.75.214.146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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