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們來到台中,一路玩過埔里、水里、集集,傍晚,又回到台中市區的飯店。
蔚的心情就是從那個傍晚徹底被打壞。
在飯店放下行李後,我們有一段自由活動的空檔,我、瓊瓊和蔚在飯店大廳商量晚上
要做什麼來打發時間,方小楓和周曉玲剛好結伴從外頭進來,方小楓一見到我們,先是
若有所思地定睛在蔚身上,周曉玲的鼻子又輕微過敏了,三不五時就抽出面紙揉鼻頭,
稍後發現我們,便用濃重的鼻音揚聲和蔚話家常:
「陳已蔚,你媽和你弟也有一起來喔?」
「啊?」他莫名其妙地鎖鎖眉心。
「我們剛在那邊的便利商店有看到你媽耶!跟你長得好像!」
「妳在說什麼啊…?」
「可是你弟好小喔!跟你差很多歲吧!」
周曉鈴自顧自地講完,拉拉方小楓的衣袖:
「我們先去把飲料冰起來。」
方小楓邊走邊回頭看住蔚,半帶催促:
「那位太太真的跟你長得很像,她還沒走遠。」
如果我沒記錯,蔚四歲被丟棄的地點,就是在台中,因此,我們都曉得周曉玲那番話
意義不小。
蔚愣在大廳中央,人來人往,他反倒動不了,我上前推他一把。
「喂!快去啦!搞不好還追得上。」
瓊瓊也上來,她直接拉著他往外衝:「你發什麼呆?快走啦!」
「不要!」
蔚站住腳步,使勁收回手,瓊瓊驀地被拉了回去,我們都不明瞭地望向蔚,他現在看
起來非常迷惘,而且不知手措。
「你幹嘛?那搞不好真的是你媽耶!」瓊瓊兇他。
我也替他著急:「再不追可能就真的找不到了,這樣可以嗎?」
於是,慌亂的、茫然的蔚,不顧大庭廣眾,憤怒大吼,我忘不了他當時的聲音,像是
無助的孩子就快哭出來了。
「她早就不要我了!」
「蔚……」
「事到如今,就算見面,她的臉我也想不起來……完全想不起來了!」
他一口氣發洩完就往外電梯跑,奔回他的房間,那個晚上,蔚連晚餐都沒出現。
隔天,我們從飯店再度搭上遊覽車,蔚陰沉著臉一個人坐,有明顯的黑眼圈,昨晚肯
定沒睡好吧!
「他沒追去?」方小楓在車上點名的時候經過我身邊。
「嗯!」
「喔……」
車子由慢漸快地開動,駛離飯店,蔚始終心事重重守住窗外正在遠離的台中光景,右
手若有似無地觸碰鎖骨位置,他脖子上有一條不值錢的細鍊,上頭一面小小長方形銅牌
刻著他的名字,那是蔚當年被遺棄在公寓大樓時身上唯一可以辨識身份的東西。我和瓊
瓊不再多說什麼,但我們都明白,他心底一定掙扎萬分,到現在,蔚剛來我們家的情景
我還記得一清二楚。
四歲的蔚不停哭,哭得淚流滿面、聲嘶力竭,嘴裡哽咽叫著爸爸媽媽,無論我爸媽怎
麼哄騙,他什麼也不肯吃,只吵著要自己的父母,過了一個禮拜,他哭鬧的次數終於減
少,開始會跟我一起玩,再過一陣子,蔚對自己過去的事絕口不提,彷彿他的生命中不
曾有過那麼一段經歷,隨著那些徒勞無功的淚水蒸發不見,蔚長大了。
偶爾,蔚在晚上作著醒不來的惡夢,「爸爸、媽媽」喊個不停,那是我唯一見到他會
想起他們的時候。
方小楓輕輕在蔚身旁的位子坐下,她看了看他,伸出手,幫那個靠著窗口睡去的蔚拭
去臉龐上的眼淚,然而,才要乾掉的淚痕一下子又被濡濕,他深陷在悲傷的夢境,無法
脫離。
方小楓靜靜凝視他被淚水沖刷過的睡臉,片刻,才移開視線。
我翹首看看蔚,決堤的眼淚停止了。
方小楓握住他的手,良久,都沒有放開。
她那戴著我送她的手鍊涼爽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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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可以不殆譬道之在天211.75.214.146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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