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總是有一種消毒水的味道，很少人會喜歡這種味道。
我和爸反覆著在手術房門前走來走去，媽在今天的11:03分被推進了急診室
我看了看手中的錶，12:54分
媽已經進去了將近兩個小時了，弟弟和妹妹在門外的長椅哭了將近兩個小時了。
我們家人都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爸也不只一次的告知我們，要我們做好失去媽的心理準備。
我和弟弟、妹妹早說好，不準哭！ 為了讓媽走的平靜。
1:15
手術房的燈熄了，我和爸緊張的衝向門口，想立即知道媽的消息。弟弟和妹妹也停止了哭泣，站到我的身旁，一手抓住了我的衣邊，試圖著分
享一些我的勇氣。
醫生蹣跚的有了出來，步伐很慢。
我的世界彷彿慢動作一樣，看著醫生緩慢著搖著頭。
......醫生拍拍了爸的肩膀。
「很遺憾。」
彷彿過時的肥皂劇的對白。
「很遺憾。」
「很遺憾。」
「很遺憾。」
......
「很遺憾。」
......
「很遺憾。」
......
簡單的三個字，每一句都像三百磅的拳頭一樣，打向我的腦袋和心臟。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我家年齡最小的妹妹，今年只有國一。
年紀還小的她抱著她的二哥哭了起來。
國三的弟弟也被妹妹給影響，大哭了起來。
不是說好不準哭了
我沒有阻止他們的哭泣，跟在爸的後面走進了手術房。
爸用他那雙顫抖的手把蓋在媽臉上的白布掀了起來。
媽的臉上有著淡淡的笑容。
我想媽走的很安穩吧。她對自己的孩子、丈夫相當的有信心。
媽相信著我們能夠堅強的渡過悲傷。
弟弟和妹妹強忍著眼淚，走到了媽的身旁，把手伸近棉被裡握住媽的手。
爸先走了出去，我隱約看到了淚光。
我則和弟妹留在病房，陪著媽。
最後相處的一刻。
1:45
凌晨時間，醫院裡冷清的令人害怕。
我把弟弟、妹妹帶到休息的地方睡覺，他們已經哭了將近三個小時，已經都有累了的樣子。
我趕緊叫他們先小睡一下，以免累壞了身體。
我走向醫院的吸菸區，爸也在那裡，他正在裡面抽著菸。
已經戒了23年的菸。
「要麻你繼續抽，我把孩子拿掉。不然你就戒，我把孩子生下。」討厭菸的媽，在懷有我的時候，這樣的對爸說。
我今年已經22歲了，和爸相處了22年。今天是第一次看見他抽菸。
爸在我心裡一直是一個堅強的人，他不會將悲傷跟誰訴說。
所以爸將心裡的傷透著23年沒見的好友。
名叫「香菸」的好友。
「爸，菸能不能使人好過一點?」我問著抽著菸的爸。
爸沒有回答我，或許他自己也不曉得。
我從爸的上衣口袋抽出了一根菸，爸有點訝異的看著我，但隨之拿出了打火機幫我點燃。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
我和爸沉澱在菸霧之中，各自懷念著和媽的過去。
我第一次抽煙是在三年前，我高一的時候。
或許那段時間正在叛逆吧?我開始學會了抽煙、喝酒和晚歸。
那一天，我跟往常一樣，在外玩到快要凌晨4:00才回到家。
那一天，媽坐在客廳等著我。
媽那時的身體就已經不太好了。
媽沒問我去了哪裡，為何這麼晚才回家。
她只在桌上放了一包菸和一瓶酒。
全新的。
她要我坐在她的對面，那時的我有點不情願的坐下。
我還記得那時媽用充滿了堅定的眼神看著我。
我低下頭，有一種魔力使我無法面對媽的眼睛。
我和媽對立的將近十幾分鐘。
在短短的十幾分鐘內，媽三不五時就會咳嗽一兩次。
我一直想勸媽回房休息，但在接觸媽的眼神時。我卻一直說不出話來。
愧疚!
那時我的心中充滿了愧疚。
「你是不是在外面抽煙、喝酒?」媽問著。
我換洗衣物上面的煙味，引起媽的注意。
「有......」面對媽這樣，我連說謊的勇氣都沒有。
媽沒罵我，她拿起桌上的酒，自己灌了一口。
我傻掉。
喝了一口，身體不能喝酒的媽立刻咳了起來。
我趕緊衝向媽的旁邊，扶著她。
媽把我推開，點起一根菸，抽了一口。
「媽!妳幹麻?」我立即把媽手中的菸揮掉，踩熄。
吸了一口菸的媽，咳的很厲害，拼命的咳。
「你要抽菸...咳...媽陪你...咳咳...抽，你要喝...咳...咳...酒...媽陪你...喝，你要...咳咳...晚歸媽等...咳咳咳」媽咳到話都說不完
，不斷的咳。
我嚇壞了!
「我不敢了，媽，我再也不敢了...爸，快起來啦。媽她咳的不停啦。」我邊哭邊大聲的把爸叫醒，因為媽的樣子真的把我給嚇壞了。
爸從房間走了出來，看到媽的樣子。立刻上前扶住媽，輕拍媽的背。並叫我立刻打119。
救護車在六分鐘後到達我家，載走了媽。
我和爸跟著上車。一路上，我握著媽的手不斷的說，
我不敢了。
2:30
爸拍醒還在回憶的我。
「阿峰，先帶家俊和詩儀回家睡覺去。」
我點點頭，熄掉手中的香菸。
爸看著我的動作，也跟著把香菸弄熄。
正當我轉身的時候，爸叫住了我。
「別再抽了，妳媽會傷心。」
「好。......爸也是。」
我開著車載著弟弟妹妹。深夜的kiss99.9正播放著林俊傑的「會有那麼一天」。
弟在上車前，問了我。
「媽是不是真的死了......」
我點點頭，卻回答不出來。
「我要離去 別再哭泣 不要傷心 請你相信我
要等待 我的愛 陪你永不離開
因為會有那麼一天 我們牽著手在草原聽
鳥兒歌唱的聲音 聽我說聲 我愛你」
媽，再見了。
兩滴淚珠順的臉頰流了下來。
控制不住......
該死，說好不準哭的。
<完>
臨時小筆、菸
天倉 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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