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兩個人便四處撿田螺和捉泥鰍。
大大小小的溝渠、溪流、池塘…除了村人私有的水田,
陳孟維會在夜深人靜時獨自摸黑去捉泥鰍外,
只要有任何可能的地方他們都不會放過。
然而,村民們好像永遠不會放過陳孟維…
只要他一出現在村人面前,對方絕對會用各種言語和行動挖苦他。
他們始終認為陳孟維會再次犯案、會偷竊任何不屬於他的東西,
他們不准陳孟維接近任何水田或私人的池塘,
而他則是不服輸的利用晚上到處去…好像在和他們宣戰一樣。
剛開始,村民們都把矛頭指向陳孟維,
對於陪在他身邊的陳佳穎沒任何意見。
但要不了多久,人們便開始認定陳佳穎
被陳孟維騙得團團轉,是他狡詐手段下的犧牲者。
「陳佳穎呀!不要再被這傢伙騙了啦!」
村民們最常這麼勸告著陳佳穎,而她仍舊充耳不聞。
只是,這些聲音可不只是傳進女孩耳中而已,
村民經常刻意在陳孟維面前大聲嚷嚷、讓他覺得非常不開心,
而陳佳穎的父母也變得愈來愈不希望女兒再去幫忙。
有一天,那是某個假日午後,
兩人的工作告一段落後,坐在一座小溪旁休息著。
溪畔,兩個婦人正忙著打水洗衣,
其中一個比較年長的大嬸突然對著另一人說:
「怎麼搞的,衣服好像愈洗愈髒呀…
是不是因為附近有個滿手骯髒的傢伙呀。」
陳孟維憤怒地站起來,瞪視著那兩個婦人,眼睛好似要冒出火來:
「為什麼要這樣說我?為什麼?我到底做了什麼,要讓妳們這樣蹧蹋?」
陳佳穎緊拉著情緒幾乎失控的陳孟維,
而兩名婦人也怕事地匆忙洗完衣物打算離開,
嘴上卻還是嘀咕著:「可憐的女孩,生的白白淨淨俏得很,
卻不懂得用眼睛看看身邊的人…」
聽到她們這麼說,陳孟維難過得抱頭大吼,
他可以忍受別人的冷潮熱諷,
卻禁不住他們對陳佳穎的侮辱。
他呆坐在草地上,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陳佳穎,
最後,他終於狠下心開口說:「以後…妳就別再幫我了…」
「為什麼?我才不在意他們說什麼呢!
我就是想要幫你!這也是…也是幫我自己呀!」
女孩著急地說,希望能讓陳孟維趕快忘掉這個念頭,
但是他似乎心意已決,固執的他向來說到做到。
「你不在意,我很在意呀!我沒辦法再忍受別人那樣說妳,我沒辦法…」
陳孟維頭疼欲裂,腦中浮現前幾天不經意看見女孩和她父母的爭執畫面,更是讓他難受。
陳孟維忍著頭痛說道:「那天提早去妳家等妳,其實我有看到妳爸媽攔著妳出門…」
他不給陳佳穎解釋的機會,接著又說:「反正錢就快存夠了,我一個人也沒問題。」
聽到陳孟維這麼說,反倒換成陳佳穎有些惱怒: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得好像我是個局外人,不干我的事情似的…」
「本來就不干妳的事呀,他們懷疑的是我,
也是我自己誇口要替老師買車的,
是妳好心來幫我忙,怎麼可以讓妳受委屈…」
陳孟維難過地看著女孩,也從她眼中看出同樣的不捨。
「不…不…孟維…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都是我害的…」
陳佳穎抿著嘴唇,掙扎著說:「吳老師的車…是我弄丟的…」
「那天去寫生,我看到老師騎著那台腳踏車,覺得很羨慕,
所以…所以我就趁大家不注意,牽著腳踏車走到芒草比較高的湖邊去。
我本來…本來只是想騎騎看,然後就還給老師的,
可是…可是我不知道要怎麼騎、也不知道怎麼把車架起來,
一不小心車就歪歪的倒在湖裡頭了…」陳孟維難以置信地看著女孩,
內心五味雜陳,陳佳穎接著說道:「我本來想找你幫忙,想把車子撈上來,
可是它就整個沉到水裡頭消失了。我不敢跟老師說,當然也不敢告訴我爸媽,
卻害得你被大家誤會…所以,我就打算要幫你存錢買車還給老師。」
「原來,車是妳弄丟的…妳是為了彌補自己的錯才來幫我的…」
陳孟維頹然抱著頭,不敢相信原來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我還以為…還以為妳是因為…」他再也說不下去,他的心徹底被撕碎了,
村人們對他的欺負和羞辱還遠遠比不上這一次的痛楚。
在一陣大吼之後,他狂亂地朝牛山奔跑、跑過那些兩人曾經一同工作的溝渠、
跑過兩人並肩而行的每條小徑、跑過那塊位在牛山山腳下的田地、
和那棵始終挺立的大樹…從此消失在陳佳穎的生命之中。
※ ※
兩天之後,吳老師的家門外多了一部嶄新的腳踏車。
「畢竟他還是認錯了,買了一台新車子還老師了。」
李嫂大聲嘆了口氣,似乎在替那孩子惋惜著。
「聽說是他變賣他父親祖產的那塊地,
連他們家也一併賣給村長了。」謝屠子說道。
「難怪他有錢可以還車子,到頭來還不是得把田給賣掉。」
賣糖葫蘆的簡仔挖苦著說:「人呀就是不能作虧心事,
你看他不就是個最慘的例子,只能連夜跟老母一起搬離村子。」
人們議論紛紛,大家都知道那是陳孟維買來還給吳老師的,
不時還可以聽見幾個婦女告誡著身邊幼子的感嘆話語。
人群中,有個穿紅衣服的女孩默默地聽著村民們說長道短。
原本,她激動的想說些反駁的話,卻硬生生被身旁的父母給阻撓,
從此之後,她再也沒有說出事實真相的勇氣了。
她只能捧著兩天前和陳孟維一起在河裡捉來的泥鰍,
那是他盛怒後沒帶走而留下的最後紀念,
她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開心地把泥鰍送給他,
然後期待男孩回他一個大大而滿足的笑容。
※ ※
十幾年後。
暑假裡一個晴朗炎熱的午後,牛山旁,
一個氣質出眾的少婦帶著在都市裡就讀小學的兒子來到山腳下。
她和兒子坐在那棵枝葉繁茂的大樹下野餐,
眼前這塊田地是幾年前父親買下來的,
裡頭什麼也沒種,只是放著它任憑風吹雨淋。
「媽咪,妳真的沒騙我嗎?」
小孩興致勃勃地脫下涼鞋,似乎想到水田裡頭尋寶。
「真的,裡面有好多可以吃的田螺喔!
搞不好還能找到很可愛的泥鰍呢!」
少婦笑盈盈地說著,小孩子便急忙爬下水田,
躡手躡腳地翻動著土裡頭的各類螺蚌。
「不對不對,那個是福壽螺,不是可以吃的田螺喔!你看,這個才是。」
少婦也跟著捲起褲管走到水田裡,隨手便撿起一顆碩大的田螺。
「我也不能輸給媽咪!」小男孩興奮地大叫,連忙低頭尋找田螺。
在少婦眼中,那模樣似乎有點像十幾年前那個熟悉的背影,
想著想著,眼淚就這麼不聽話地掉了下來。
「媽咪,妳怎麼哭了?」小男孩有些擔心地問道。
「沒事,媽媽想起以前小時候的一個玩伴。
她是媽媽小時候最喜歡的一個男生喔!
以前我和他天天都在這邊捉泥鰍和撿田螺,
那時候好快樂呀。」少婦想擦拭眼淚,
卻沒想到淚水似乎怎麼也擦不乾。
「那現在那個男生呢?他到哪裡去了?」小男孩好奇地說。
「媽媽也不曉得…以前媽媽犯了一個錯,還害他被別人欺負,
媽媽不但沒幫他忙,反而怎麼也不敢承認自己犯過錯…」
少婦難過的說:「你千萬不能像媽媽一樣,放了錯就要承認,
不然會害得自己失去最珍貴的寶藏,後悔都來不及了…」
小男孩貼心地安慰母親,懂事的他沒多問什麼,只是讓母親慢慢平復情緒。
突然,他注意到母親腳邊有隻黑棕色的小魚正一動也不動地停在那兒,
便小聲地說:「媽咪,那是什麼?」
少婦隨著小男孩手指的方向看去,驚訝地說:
「哇!這裡果然還有泥鰍呀!咱們偷偷把牠捉起來玩好嗎?」
兩人便小心翼翼地移動身子,打算捉起已經難得一見的野生泥鰍。
費了番功夫後,沒多久,母子倆真的捉到那尾不大不小的泥鰍,
少婦才破涕而笑的說:「這實在不能跟媽媽頭一次捉到的
那尾泥鰍相比,我那次捉到的比這尾大多囉!」
說著說著,她的思緒又飄回那個頭一次捉到泥鰍的清晨,
以及那個她永遠也忘不了的微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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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可以不殆譬道之在 140.111.105.166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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