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天空很藍,純粹的水色沒有一點雲氣,
環身的風跟心情一樣燥熱,
尤其是午後,艷陽把影子壓的低低矮矮,
曬在路上都是令人訝異的金黃,
這天恰好是每個人都會忍不住唸上幾句,
這是什麼天氣的天氣。
她和同學彷彿逃難般躲進位置偏僻的系館,
女孩子最忌諱曬黑了,
即使她在別人的印象中,是不會再更糟糕的類型。
教授是傳聞中講話飛快,用轟炸機速度的人,
她從來沒領教過,這學期卻修了教授的兩門課,
在剛開學第一個禮拜感覺還頗為新鮮。
轟炸機用了不知道是幾檔的速度,
在偏遠系館的地下一樓對著他們飛行掃射,
她聽旁人說,這還不夠快,應該還處於暖機階段吧?
地下一樓的冷氣呼呼吹的很強,
但是空氣沒有流動,整間教室裡殘留一點方才從室外帶來的高溫,
她維持著同一個姿勢,盯著眼前的課程綱要,
開學第一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
像小時候蒐集貼紙一樣,蒐集每一堂課的課程綱要,
不管要修或不要修,大家就是這麼做的。
轟炸機完成完美的飛行之後離開了地下一樓,
聚集的同學們也慢慢散去,像是升空後的空氣流動,
她和同學沒被襲捲,留在溫度漸漸微涼的地下一樓,
笑著說起一個帥氣男生的名字,要介紹給其中一個女生。
忽然,她不常響起的手機,在她最愛的大背包裡激烈震動著,
她手忙腳亂的掏出手機,定神一看,
來電顯示是幾天前才剛離開的公司電話,
她腦海裡浮現兩個會打這通電話的人選,
不管是誰,怎麼想都不可能會有好事發生。
她還是下意識的按了通話鍵,放到耳邊,
和平常一樣有活力的說:喂?
然後等待著其中一個不討好的聲音說出有什麼不討好的事。
但是事情卻出乎她意料之外,
打公司電話來的,完全不是她想像的兩人。
對方用很輕很淡的口氣對她說:喂,我是○○。
聽到他的聲音,和用他聲音說出的名字,
她的驚訝達到極點,嚇得把習慣駝背的脊椎骨給挺直。
除此之外,她的聲音卻沒有過度激動,
還是跟接起電話時一樣,只多用點力說:嗯!
表示她已經知道,是他打來的。
他的聲音一直是很輕淡的,有一點飄著像羽毛,
不太帶有重量,和她很用力的聲音截然不同。
透過電話,他的聲音就像一陣地下一樓的氣流,從她的耳朵吹過,
而引起氣流的蝴蝶,正在某個收不到電磁波的角落上下藏匿。
「妳的簡訊,我已經收到了。」他很輕柔的說。
『嗯!』她忽然想起,昨天的確是有傳簡訊給他這回事。
「謝謝你。」
『不會不會!嗯!』她一邊說,一邊不停的搖頭,好像他就在面前似的。
「我有空的時候,會繞過去看看。」
『嗯!』她又邊說邊點頭,
眼神越過群聚在前面的同學,聚焦在地下一樓的窗外。
「你們今天沒上課嗎?」他輕輕的問,有點閑聊的一句話。
『才剛下課,嗯!』她開始有點緊張,面對幾天前才剛道別的聲音,
慶幸自己沒有回答的手足無措。
「那謝謝你。」他沒有繼續閑聊的話題,向她道謝。
『不會!』她還是搖了搖頭。
「ByeBye。」他掛了電話。
她說了ByeBye之後,鬆了口氣。
抬頭一看,眼前的同學好奇的問:是誰打來的?
她支支吾吾的說不上來,只說了是公司裡的人含混過去。
要是被她們知道,應該會不得了吧,她想。
只是她後來,會常常想起這一通午後的電話,
想起前一天傳簡訊時的猶豫和不安,
即使只是想告訴他,在哪裡有他慣用卻不好買到的SKB原子筆。
因為她還記得,某天他走向她,手中拿著一支藍色SKB,
不經意的問:哪裡可以買到這種筆?
她接過來仔細的看,當時雖然沒有回答他,
卻暗自記住這個他曾經提出來的問題,
直到某天,她在書店琳瑯滿目的筆櫃前,發現了他的筆。
『要是那時候能問他一些問題,多說一點"嗯"之外的話,該有多好?』
她在距離午後的電話幾天之後,
這樣笑著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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