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三〉
2002年，十二月二十四日，聖誕夜…
睡醒的時候，雖然腦袋還是昏沉沉的，不過我對今天的旅行已經期待很久，怎麼可能不起
床呢？
偷懶地直接滑下床，將身體移動到電腦前。然而我並不是先打開電腦，而是先寫今天的RO
日記開場白。因為，這是我上大學以來第一次慶祝節日。
以往不管學校內的演唱會、話劇辦得多麼轟動…我都故意視而不見，彷彿『節日』根本就
不存在似地，獨自一個人回家。
當然…是回家守著空無一人的屋子。若真要有什麼東西能提醒我『今天是個節日』，大
概，也只有『她』的缺席了吧…？
昨天上線的時候，好像是因為RO官方更新失敗的關係，商人每個都蒸發了，留下『無人駕
駛手推車』及滿天亂飛的『火狩』。還有斷過好幾次線，一直維修個不停…也沒看見淚痕
上線…
RO總是這個樣子，每次有大規模變動，就會來個長達五、六小時的登入困難問題…
無法登入遊戲時，我是邊看聊天紀錄邊補寫日記來渡過這段時間的。
真感謝RO裡有『Save Chat』的功能，可以在資料夾裡幫我記下相當長度的聊天文字，也
才能讓我在日記裡寫下這麼多的事情…
雖然裡面的對話和動作全是我修改過的，雖然裡面並沒有如我所描述那般豐富微妙的表情
和語氣。可以說，這本日記所記的，是我的『希望』或『幻想』吧？
每次翻開來看時，都會有種想笑的衝動。但自戀點的說法，我從未覺得自己寫這些東西是
很幼稚的。
相反地，會覺得自己很悲哀…
我…只能躲在這個由網路、由像素、由虛擬組成的世界，只能躲在這些看起來像幻想小說
的文章裡，只能躲在淚痕虛擬人物的身後，嘆息。
有種想打電話過去的衝動…我不希冀淚痕的長相、身份或年齡…我只希望有人能在現實
裡，拉我一把…
上線時，淚痕的人物就站在裴四門口……
「怎麼來啦？不是怕青骨和殭屍不能冰嗎？」也是從他傻傻地冰不住木乃伊之後，我才知
道原來不死系是不能冰凍的。
他輕輕別過頭去，然後對著裴四門口的兩尊『天下大將軍』木柱看了又看…
「要請人家去舞會的話，不都是男方來接女伴嗎…所以我來接妳…」
沒有修改，他真的是這麼講的…
靜默，螢幕前的我，耳際傳來『她』邊和另一個陌生男聲聊天，邊關上鐵門的聲音。
「那…我們走吧？」在現實、在虛擬，兩種『待遇』之間的差距感，讓我有點失衡。
由冷悶的空氣，轉為極北之城涼而清新的微風。昔日冷清的艾爾帕蘭，現在也變得繁榮喧
囂── 尤其是今天吧？聖誕夜……到處都是成雙成對的…
那個差距感…又出現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辦法像『她』那樣八面玲瓏；但我竟然開始
希望…
希望…與高中時代一樣單純而平淡無奇的生活，可以有淚痕的身影伴隨……
我開始，想見到真實的他。
繞過時計塔，往東北方的三角形草皮走去。穿著鮮紅棉襖的聖誕老人，已經站在那裡等待
遊客們。
「聖誕快樂！你們也是要去充滿歡樂的薑餅城嗎？」紅潤的大臉、瞇成一條線的眼睛、白
鬍鬚和紅紅的大圓鼻，聖誕老人笑呵呵地問著遊客們。點頭，或許冬天的氣息也由他身上
傳染過來…臉頰熱熱的…
「好好，那出發吧！」他的大手往我們肩上一拍，接著就送我們到薑餅城去。
雪…？
純白的世界…純白的原野、純白的天空、純白的雪片……
伸手，白色的雪片卻一碰到手就消失了…
「火狩！！」
「咦？」對淚痕忽如其來的舉動，我苦笑：「昨天已經看過好多火狩…」
「很久沒看『煙火』了…」曳去的足跡也是純白色的。淚痕已經往前出發，我卻怔在原地
說不出話來。
〈來到這個世界…我終於找到了嗎？〉
自問著，追著雪裡的足跡飛奔…
曾幾何時，我竟然在像遊記或童話的日記裡，忘了這個…
專屬…專屬於……專屬於我們的…『煙火』呢？
看著淚痕的背影在雪霧中漸漸淡去…不是炙熱的漫天風沙，而是冰冷的雪霧；月聆說過的
那句『我們需要妳』在腦海浮現…
總比，現實的『友情』好多了、美多了、真實多了…
「哇哩咧！妳背後這麼多雪熊不怕喔？」快到聖誕村門口的時候，淚痕忽然轉過頭來的驚
慌神情，讓我懷疑地向後一瞥…
好大的五隻北極熊啊！整整比人類大一圈的體型，踩得雪地嗤嚓響，而我竟然沒感覺！
不過牠們跑得還算慢，所以淚痕只要多繞幾圈，就可以輕而易舉地解決牠們，還外帶五個
熊掌回來。
「冬令進補。」他奸笑著把熊掌丟到我手中。
而在大雪熊之外，雪原上還有藍紫色的『冰波利』，摸起來涼涼的，打倒牠們後還會噴出
碎冰屑呢！
「呼！全部解決！」拍去淺褐長袍上的殘雪，淚痕對我微笑：「進去吧！」
深綠的歐式路燈圍出一條雪之小道。薑餅城的正門上，金色大鐘在雪霧中微搖；村裡的雪
地，因為反射全村裝飾品的顏色，混和成白中微淡的紫，連空氣也帶有薄薄的夢幻。
越過正門，淚痕走上前方小河上的石橋，我也趕緊跟過去。一靠近小河對面裝滿禮物的雪
橇，熱鬧的招呼聲立即填滿了冰冷的空氣：一大群人聚在一座非常可愛的『聖誕波利』斜
坡上，又拍照又聊天。粉紅湯圓戴上聖誕帽，就變成聖誕老公公的紅布袋囉！
淚痕來照相喔！」我興奮地衝上斜坡。
「可是人好多。」
「不然…大家來圍住聖誕波利照一張如何？」
一名坐在坡上的男刺客剛發出提議，接著周遭的人們就自動圍過來了！！
「不要擋住聖波！」「你坐到牠帽子上的白毛啦！」「老鷹轉一下角度！」「騎鳥的請坐
在後排！」「手推車請轉到背後去！」
這…我回頭望望淚痕，他也只是邊看著大家『橋』位子邊流汗。我們什麼都還沒講呢…
「那邊的小服事，妳們不是要照相嗎？我們都準備好啦！入座吧！」
畫面裡，所有的人圍著聖誕波利圖案，排出一個整齊又色彩繽紛的大圓圈。淚痕走向刺客
先生為我們保留的下緣位置，我連忙跑去坐在他右邊。
「我數123，字消時大家按『Yeah』！1！」
「2！」這可是我第一次照這麼多人的團體照呢！可不能放過這個壯觀景象！
「3！」當字消失的時候，數十個勝利手勢在大家頭上亮了出來……
拍完照，爬上聖波坡道，眼前是一座超大聖誕樹！樹葉被粉雪和滿滿的裝飾品蓋得幾乎看
不見綠色；頂端的金色大星星拉開好幾條掛滿燈泡的繩子，伸向附近的建築。
「好大喔！沒辦法一次入鏡！」我在聖誕樹附近繞半天，找不定一個位子拍它。
「別照啦。我們去看那個蛋糕吧？」淚痕說著往左跑。我跟過去，發現還真的有個巨大的
『草莓蛋糕』！
不論是八角形的造型還是門口那兩隻大紅襪，都沒有二樓屋頂上和人一樣大的大草莓來得
吸引我，還有拐扙糖和蛋糕蠟蠋呢！
只可惜，這個大蛋糕並不能吃……因為它其實是間商店，而且不賣蛋糕。
「到後面來！可以踩木箱到屋頂！」
說出這句話的淚痕，人居然已經在鋪滿小塊草莓的屋頂上！
於是我也踏著空心的木箱，爬到以霜雪為奶油的蛋糕屋頂。往下一看…厚厚的積雪，好像
糖粉又好像羽毛被喔！讓人想撲上去！
「唔？那邊的屋頂也有人耶！」
「在哪？」我循著淚痕說的方向看去，一群人張著兩臂維持平衡，想由極陡的斜屋頂上到
煙囪邊去。
等我轉回頭的時候，淚痕已經在地面招手叫我下去了。真是的，總是不叫我一起行動！
向北走一小段路，很快就看見淚痕剛才所指的北歐式木屋。似乎是考量到積雪會給屋頂造
成重量上的負擔，所以刻意讓兩片屋頂夾成直角，避免讓過多的雪覆蓋在上面。也就因為
這樣，屋頂上的雪遠不如草莓蛋糕屋來得多，還看得見底下的木板建材。
薄薄的雪凝結成一層冰，讓人常常爬著爬著就往下滑。但是它的視野比草莓蛋糕屋遠，說
什麼也要爬上去一看究竟。淚痕到了屋脊，轉身伸手拉我上去，兩人也用走鋼索的姿勢爬
上煙囪…
我們登上煙囪極窄的邊緣，小心翼翼地坐好拍完照。淚痕開口：「果然難爬還是有它的價
值，風景不錯呢！」猛然站起身，然後……
然後人就摔下煙囪了！！
「沒事吧？」我對著煙囪口向下叫著。
「沒事…下來這裡的木地板滿軟的…」
「你等等，我馬上就下去找你！」
當我站起身，想沿原路爬下屋頂，從正門進去找他時……我自己也摔進煙囪裡去了！
相互笑著彼此步伐的不穩，我們拍著衣服退出木屋，走到村子正中央的聖誕老人家，向他
領取幾個人形薑餅作為應景禮物，接著穿過後門來到平交道前。
「有火車？」
「唔…好像有，是玩具工廠的入口吧？沒記錯的話。」
在淚痕的解說下知道『玩具工廠』是塊練功地後，我表明沒興趣進去參觀。今天我不打算
練功，他好像也是抱持這個想法。
說著說著，西北方走來一群人，促擁著頭戴花環的女刺客和男牧師。接著一大堆炫目的法
術在雪原上綻放出祝賀的光輝…
「婚禮？」
「好像是耶！也就是說，那棟木頭房子是教堂？」淚痕說著又向西北方跑去。
真不知道為什麼，淚痕穿著這麼厚重又積著雪的長袍，還能走得那麼快？…今天都是我在
他身後追著跑耶！
當我再度邁開步伐，這個想法猛然衝進我的腦海。
為什麼…我…我會這麼做呢？為什麼…會一直跟著他？
小小的講台、小小的風琴、小小的長椅、簡樸的紅地毯、簡樸的彩色玻璃窗和角落的聖誕
樹…這裡遠遠不及普隆德拉教堂的華麗，卻有種溫馨親切的感覺。
「雖然看起來很小很簡單…說不上來，我就會特別喜歡這樣子的教堂呢！好像叫喀爾文派
式的教堂是吧？」
坐在第一排的長椅上，我們從高中歷史課提過的喀爾文教派，談到網路遊戲討論區……
直到，倒數的鐘聲響起……
當最後一聲鐘響的迴音消融在雪霧中…火狩和光獵同時飛揚，然後在紅藍交織的光芒中…
互道『聖誕快樂』……
只是，這次可以確定，當火狩消失的時候，他不會再度離開仙境的土地……
聖誕村的確是個讓人驚豔的夢幻村莊。讓我幾乎忘記『她』今晚不會回來。
那是當然的，她今天要去參加我們學校的舞會…這也是我寧願窩在仙境，自己一人在螢幕
前過聖誕節的原因。就算淚痕不來，我也會一個人逛聖誕村的。
可是，要是我真的只有自己一個人逛的話，會在那片漫天雪霧裡泣不成聲吧？
我知道自己的不成熟，無關乎仙境是個遊戲，也無關乎它的招牌風格就是『可愛』。
然而我狠不下心，拒絕突如其來硬塞給我的『責任』…
日記裡的淚痕，說真的，他的對話很難編。因為他太溫柔，但距離遠得像個陌生人。是因
為習慣網路遊戲的真真假假，所以保持安全距離？還是現實裡有不得不留白的理由？
他和我之間，一直存在著兩格空白游標…除了那張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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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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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可以不殆譬道之在 140.128.194.148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