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旋》~Lost Melody~
之三．相逢
有些喧鬧的音樂學院大型教室內，擺著幾架鋼琴。幾個似乎已經頗有默契的男孩女孩們
，已經開始在彈琴練唱。少女有些惶恐，畢竟這是個陌生的環境，這些都是陌生的面孔
(而且看起來好厲害)
少女很怕自己的突兀出現會惹來排斥的不悅眼光，也很怕自己沒有人願意組。
她獨自一個人縮在角落盯著歌譜看，眼睛卻沒有辦法專心地記下歌詞，而是乾巴巴地看
著眼前的同學們一對一對地組成參加考試的二人小隊。
人群中，她看到了一個也是全身黑衣的少年。他好像自信滿滿地，用一種輕鬆的眼神盯
著琴譜。
那樣的人，應該是早就找好夥伴了吧…？少女打消主動去邀他的念頭。而且對方是男生
，女孩子去邀他，感覺好像有點奇怪……少女再度把頭埋進歌譜，望著上頭的文字與豆
芽菜窮緊張。
教授來了，宣布完一些考試規則和『考完就可以回家』的事項之後，開始進行考試。看
著那些早早就準備好了的同學們，輕輕鬆鬆就考完試的樣子，少女不禁更加緊張；她連
隊友都還沒找呢……
眼看著許許多多熟練、默契好的同學一對對地離開教室。空曠了的空間，冬日的冷風更
輕易地襲了進來；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人少了而使室溫變低，少女竟開始有種
自己要結冰了的錯覺。
拖到最後，自己號碼的前面只剩下二組同學，加上沒有組隊的自己，這個考試馬上就會
考完…！
怎麼辦？少女用眼光搜尋著在場還窩在角落的人。猶豫了好一會，最後走向一個看起來
有些世故的女孩子，詢問她是否有隊了？可惜這個女孩子好像一點都不想理她，逕自背
著琴譜；少女轉身去問另一個女孩，得到的答案是已經有隊；硬著頭皮去問一個看起來
比較溫和的男孩，他也是有隊了……
一隻手，由背後輕輕按住了少女的肩。很溫柔，但卻很冷的一隻手。
轉身，是那個看起來很厲害的黑衣男孩。原本以為他早早就考完出去了，沒想到他還在
這裡。少女還來不及問他有什麼事，他就已經提出了組隊的要求……
忽然有人對自己主動提出組隊的要求，而且還是看起來很強很可靠的人，少女又驚又喜
，也不管什麼陌生不熟，或是對異性感到不安等等的問題，馬上就點頭答應了。
不過，考試在即的危機，讓他們只能練過一次就必須上陣。少女緊張得全身抖個不停，
差點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少年只是很泰然地告訴她，這個考試並不會一次定江山，不用
太放在心上。話是這樣講，少女還是非常地緊張，眼睛直直地盯著歌譜。
少年看她那樣子，並不以為然，還打算在考試開始時，他彈他的，她唱她的；他只是看
她自己一個人在那邊徬徨無助，有些可憐罷了………心裡，早就做好了急就章的考試組
隊會帶來的慘痛後果，與被隊友毫不客氣地強烈砰擊的心理準備。
第一聲琴鍵落下，少年像是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似地，開始在腦中畫起一絃一絃的音符
，順著它彈下去；指尖與鋼琴融為一體，完全忘了周遭世界的存在，一心專注在腦中浮
現的音符上，要求手指忠實地表現它的複雜難懂。華麗而有些不真實的琴音，的的確確
，與少女的歌聲是分開的兩回事。
少年一點都不在意；應該說，他誰的聲音都聽不見，只聽到自己的琴聲，璀燦華美。
就在少年彈得忘我，甚至有些自鳴得意起來的時候……他意外地發現了一件事！！
第一次有人，真的追上了他那故意刁難歌者的琴聲，並正在想辦法與他的琴聲融為一體！
超出一般聲樂班的同學忍受限度，眼前這名少女竟然不顧他的刁難，硬是追上節奏……
從來沒有一次，組過像她這樣願意拋開自己的路線，而跟隨著音樂走的歌者……
少年驚嚇之餘，連忙將琴音落回普通適合唱歌的速度與音高，然後才有心思去欣賞她的歌
聲。
她的歌聲並不是出谷的黃鶯那般，清亮得可以響徹天際；比較像母親於搖籃前的呢喃，
細細的、暖暖的、柔柔的，帶給人一種安心而溫柔的感覺………甚至可以說是，幸福的
感覺。
少年的眼底，忽然閃過小男孩與他的家人，他家教學生的家庭……
然而此刻，少年沒有太多心思去想那個。他還必須小心翼翼地保護這溫柔卻脆弱的歌聲
，慢慢地、慢慢地讓她唱完最後一個音節……並且，讓自己的琴聲著地。
對，這感覺像在飛翔－－第一次和人組隊彈奏，有飛翔的感覺……
考試結束之後，教授說他們的表現不錯。不過前半部有些生硬，因此分數不能打太高。
少年謝過教授之後，無意識地回頭望了一下少女……然後，轉身離開。
這次，換少女的手落在他的肩上。她氣喘噓噓地要求和少年一起走，手上還帶著一大疊
的新歌譜與新課本。少年沒說話，只是怔怔地看著她…然後默認似地任她拉著袖口，走
上歸途。
因為時間才接近中午，卻難得地停了雪，天空比較明亮。街面上的雪堆閃爍著螢白色的
光，照得整個小鎮都亮了起來，但卻又有點刺眼。少年好像滿討厭這樣的亮光，急急走
入一家客人稀少的餐館，然後才忽然想起身後還有少女的存在，只好半勉強地問起她中
餐要吃什麼之類的問題……
不過少女似乎完全沒有想到吃飯的事，或許是剛才的考試讓她太緊張了，也或許是她對
於這個陌生的小鎮還充滿好奇心。從一進店就好奇地東看西看，雙眼充滿了新奇的興奮
感與問題寶寶的光芒，看得少年有點不曉得要說什麼才好………只好叫了餐廳裡還算體
面的餐點，當作是請客。
餐間，少女嘰嘰咕咕地問了好多好多有關音樂學院的東西，少年有一句沒一句地回答，
卻也驚訝著她的活力。與歌聲帶給他的感覺之間有些差別；少女比他想像中的更加活潑
可愛，而不是單單只有歌聲裡的柔弱溫暖……
忽然有種她是否需要保護的問題，在心底浮現。像她這樣一頭熱地栽在北國小鎮裡，想
闖出一片天…不就和一年前的自己一樣嗎？少年的心裡開始有點猶豫，要不要告訴她，
現實的殘酷………？
但是最後，少年還是沒有講。除了初見面的尷尬之外，他也不想太早失去這樣甜美的笑
容。
甜美的笑…容？
等到少年想說些什麼時，少女已經在幾公尺之上的窗邊，向他招手道別了。
老舊的磚紅公寓，對比著她輕曳在風裡的天藍色髮絲……她的存在，異常顯眼，也異常
閃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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