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旋》~Lost Melody~
之九．春綠
雨還在不停地降著，就如同冬天的雪一樣，好像永遠不會停止。
不過，幸好這個小鎮在一年中很少有大雪或大雨，因此還不致於造成天然災害，也不致
於使植物都無法生存；音樂學院裡，許多前幾天才剛抽芽的綠葉，今天已經染滿了整個
枝頭。樹的生命力，也帶來了學生的活潑生氣，與作詞作曲者的想像力。
合組考試得到全體最高分的這件事，讓正準備要考昇級考的少女雀躍萬分，一點都沒有
考試前的緊張。
不過有件事倒是讓她滿疑惑的，就是監考老師這次看到他們的組合，反應非常地誇張，
好像少年會有固定夥伴是件不得了的大事一樣…害他們兩人臉上一陣尷尬，不知道要回
應什麼才好。
少女在學校的生活，感覺上好像忽然變順利了許多。但其實她本來的才華就足以讓她不
用什麼準備便能唱得很好，只是她現在對環境熟了、卸除了緊張害怕的心理，更能從容
應付各項考驗。
溫柔的女老師在遞給少女通過昇級考的證書之後，對少女說，就算教她的老師會換人，
也歡迎她下課來找她練唱。只是老師還有話沒講……若不是因為班上若有若無的小團體
氣氛，怕講出來會害少女受到排擠，讓她不敢表態。少女，其實可以說是個歌唱的天才
……只是沒人明說這一點罷了。
轉身看看鋼琴邊，小桌上剛剛寄來的公文…和請她寫推薦信的幾個學生名單。若不是所
有的比賽都採自由報名制，她還真想主動提名少女去參加秋季比賽呢……
不過很顯然，女老師的感嘆是多餘的。因為放學後，少年便就著這件事小唸了少女一頓
現在的少年，每天都在為春季比賽苦練著，總是很晚才放學。不過因為少女也喜歡待到
很晚才回家，所以兩個人便習慣一起出校門、一起吃晚餐。
少年忙則忙矣，卻注意到少女從未提起秋季的聲樂比賽，於是便主動開口問她。少女只
是一直推說自己的能力不足，不敢才昇了一級就去挑戰。少年並不以為然，餐間一直逼
她明天就主動去報名。如果精靈對自己都那麼沒信心了，當初又何來的力量讓天使甦醒？
這個比喻，讓少女怔在原地……過了很久很久，才輕輕地點頭答應，明天就去報名……
愈來愈有『靈魂』的琴音，也為麵包店帶來更多的客人。雖然老闆因應少年的要求，而
總是騙顧客說是放了唱片的緣故，才會有這麼美妙的音樂。但這還是無法阻斷顧客們的
好奇心，頻頻向老闆追問是哪邊買的唱片？弄得老闆必須不停地找藉口，還得小心謊言
不能被識破。唯一能與他放心地談論少年琴音的，只有一周會來拜訪一次的少女。他曾
經懷疑過兩人的關係，不過看起來好像只是單純的朋友，也就沒有問起。
老闆畢竟也是有過少年時代的，知道這樣難得的友誼…很容易因為旁人的煽動，就因此
瓦解。所以，他也不希望在學校裡有人對少年開這種無聊的玩笑與調侃。只是他也不知
道怎麼避免就是了……
木門上，叮鈴鈴的聲音響起，老闆抬頭一看，是少女。此時，整個麵包店正瀰漫著剛出
爐的麵包香氣…和少年溫柔的琴聲。少女向老闆打了招呼，然後便靜靜聆賞少年的琴聲…
的確，兩人的話向來就少，最近好像變得更少了。老闆想，也許是他們漸漸都會用音樂
來對話，平日的話語就相對地減少了。然而老闆卻忘了一件事，就是他們兩個人的話語
之中，也常常沒有互相誇讚的內容……
因為他們都了解，自己的能力並不是建立在這種虛假之上。除了比賽時的評審之外，只
要自己信任的人可以認同自己，這樣就足夠了。同學、店裡顧客的讚美，只會讓自己愈
來愈自滿…壓力也會愈來愈大…
少女輕聲跟著哼唱，直到音樂停止後才上樓。老闆看著她天藍色的髮絲在空中輕曳，微笑
他知道，接下來的琴音才是最美麗的…因為加上了少女的歌聲。
輕快的節奏響起，像在春天的細雨中舖出一條有陽光的小徑，讓少女在灰濛濛的世界中
，還能保有溫柔的光輝。這是老闆非常難得能聽到的…少年彈奏輕快的音樂，會真的輕
盈柔美。
雖然這樣講非常失禮，不過少年以前就算彈快樂的曲子，也沒有辦法表現其中的愉悅。
有的，只是一成不變的哀傷。
老闆不懂這麼艱深的東西，只是很單純地因為少年的琴聲變得輕柔而感到心情大好。再
加上少女帶著陽光氣息的溫暖歌聲，初春那不曾止息的悶冷細雨，蒙在人們心上的灰暗
沉冷，竟然很輕易地就一掃而空。
就在老闆邊聽著輕快的音樂，邊踏著節拍揉麵團時，又有客人來問他是買了哪裡的唱片…
明天，就是決賽了。
少年獨自一個人倚在窗邊，手裡拿著少女的信，回想著那個童話故事。偶爾望望窗外迷
濛的雨，欣慰著因為有她，自己才能再往目標邁進一步……
當初那個暗自下的決定，若沒有贏得比賽便要放棄鋼琴的誓言，現在想起來還真是太悲
觀了點。應該沒有遵守它的必要了吧？少年雖然這麼想著，卻同時又有種『不求勝利，
那這樣的改變根本沒有意義』的矛盾想法。
算了…比賽前想那麼多，只是徒然增加自己的困擾罷了。少年稍微收拾一下東西，早早
就睡了。明天，還要早起到城內去呢……
說到城市…不知道自己家鄉的那個城市，現在怎麼樣了？應該是早就充滿了春天的陽光吧
？
不過，在少年的城市裡，不會有任何人注意到春天的到來……他們只會從商店的春季特
賣折扣裡，發現春天的存在，而不是由自然界的生命氣息去發現。
真的要再回到那個充滿機械味的地方嗎？少年躺在床上，望著窗外的雨，問著自己。
這天，少年做了個夢，夢到這個多水的北國小鎮，終於有雨停了的一天。
而且，那個讓雨停了的人…不，是精靈，就是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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