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黃泉。
燃燒。
紅色的花朵燃燒起來,綻放出向上竄奔的金色花朵;那細而捲曲的花
瓣在火中跳舞,炫耀著那曼妙的舞姿。
一個肩上站著一隻金色大鳥的男子彎下身去,將那朵燃得正熾的花折
在手中,那火「噗」地一聲在他手中熄滅,之後蛻化成焦黑的殘骸。
那殘骸開始向四處生長蔓延,像是初學針黹的女孩兒,胡亂地在布面
上戳刺;其中一根黑色細蕊纏上了他的手腕,沿著他的手臂穿入,自他的
肩胛穿出,站在男人肩上的鳥兒吃了一驚,腿一縮,跳到他的頭上去了。
那花的殘骸繼續在男子身上亂竄,它穿過盤在他左耳上的的金蛇,鑽
進他衣帶上的盤龍翠玉,不多時,那件青色長袍外頭已然密密麻麻地纏滿
了全是糾結的黑色花瓣和蕊絲。
「公子魈,」一張模糊不清的青碧色面孔在花海上方隱約浮現,聲音
聽起來像是在笑:「你這是在做什麼?」
男子側過身去,看著那個勉強能說是個人臉的東西。
「鬼王,我嘛,別的沒有,就是時間太多。」
他拿著花的手用力一捏,那些從花中長出來的黑色細絲登時像是燒紅
的炭一般變成金色,爆出一陣劈劈啪啪的火花,之後在他手中化為灰粉。
「時間太多,就容易覺得無聊。」男子拍去身上的灰粉,笑了起來。
「我總得給自己找點樂子。」
「找樂子啊……」鬼王也跟著笑了。「也行,只要你找的不是麻煩,
找什麼都行。」
「本來嘛,有趣的事情是麻煩點,」男子回過頭去,看著鬼王。「這
是樂子、還是麻煩,全在一念之間啊。」
鬼王大笑起來,那青碧色面孔也變得更加明晰。
「說得好,」那張咧到耳際的大嘴說道:「公子魈,那我就陪你玩玩
吧。」
※
板橋鋪。
在某個臨近東海的小鎮上,有家名為板橋鋪的客店。
此鎮近海,蜿蜒流過鎮內的河道很寬,兩旁築堤,堤上植滿柳樹。從
店門口看出去,正是一片疏淡雅致的風光。
然而此刻坐在鋪子門口的人卻完全沒有欣賞四周景色的興致。
那是個身形俊偉、相貌堂堂的男人,只見他眉頭深鎖,一語不發地看
著窗外,手上的杯子轉呀轉地,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酒。
「我當是誰,原來是您啊。」
一個年約四十、模樣很是齊整的女人從後頭掀簾走了出來,越過店中
招呼客人的小二,來到男人面前,側著身子坐下,彷彿要別人看清楚她身
上那襲藍色衣裙和鮮麗的桃紅色繫帶似的。
「三娘。」男人見她出來,點了點頭。
「怎麼?上小店來喝悶酒?」女人的表情似笑非笑。「您那珍珠寶貝
可好?」
聽見「珍珠寶貝」這四個字,男人重重地嘆了口氣。
「她呀……」男人說著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她不見了。」
「不見了?」女人微微一驚,不過她眼睛一轉,便即了然。「可是為
了北海的婚事?」
男人沒有答話。
「瞧您這模樣,看來這幾日的傳言不假呢。」女人笑了。
「什麼傳言?」
「不就是說您錢塘龍君要攔路搶親嗎?」女人掩口一笑。「妾身還真
想見見這位北海三世子,兩位公主竟然不約而同都看上了他。」
男子冷哼一聲,沒說話。女人笑吟吟地輕舒素腕,替他斟上了一杯酒。
「珊瑚公主這幾日就要啟程了吧,您這位叔叔不去看看?」她問。
「別人家的喜事,我沒興趣湊熱鬧。」
女人還想說些什麼,門外飄來一陣奇怪的燒炙氣味,之後「砰」地一
聲響,一個又瘦又小的矮子在門邊摔倒在地。只見他穿著一件髒污的灰色
袍子,頭髮蓬亂,袍子上點點濺滿了鮮血。
女人連忙叫人上前攙扶,原本安靜閒適的店廳突然充斥著一股好奇的
窺伺意味,裡裡外外三三兩兩的客人全都轉過頭來看著門口。
那矮子像是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小二將他扶在一張椅上坐了,將他
頭上那頂的亂髮撥到一邊──
「呀!」那小二嚇了一跳,腳下一個踉蹌,登時摔在地上。
這也難怪,那矮子臉上又紅又腫,還流著黃水,看起來像是被燒紅的
烙鐵燙著了臉;此外,他額上還有一道寬約三寸的刀痕。
空氣中那股燒炙的氣味更濃了。
那是符咒造成的傷痕。坐在門邊的男人心想,這傢伙八成是和哪個雜
毛老道幹上了。
「三……三娘子……」矮子氣喘咻咻,好容易吐出這幾個字來。他的
聲音又尖又高,帶著一種說不出是哪個地方的口音,聽起來就像是用生鏽
的刀子在鋸什麼東西似的,十分刺耳。
聽見這聲呼喚,女人的眉頭微微一蹙,走上前去,向那跌坐在地上的
小二使了個眼色。
「快去請大夫!」
那小二聽了這話,連忙衝出門去。而女人矮下身子,輕輕地抓住了那
矮子的手。
「子鼠爺,您怎麼變成這個模樣,妾身可差點都認不出來了哪!」
那矮子放低了聲音,開始對女人說話。不過他的聲音原本難聽,兼而
難懂,幾個好奇的客人聽了一會兒,便一個個回過頭去,不再理會這一場
沒熱鬧可看的戲碼。
先前坐在門邊的男人回過頭去,懶懶地看著門外的行人與綠柳。
這裡是人來人往的板橋鋪,各色各樣的客人都有,發生這樣的事情原
本也只是平常……
男人嘆了口氣,仰首將手中的酒喝乾,之後便站起身來,往店門外走。
那孩子很少離開東海的,這會子究竟是上哪去了?
「龍……先生!先生!」
才走出鋪門五六步的距離,身後一個熟悉的女聲叫住了他。
男人回過頭去,迎上那女人細長的眉眼。
「若是妾身記得沒錯,」女人問:「您府上那顆珍珠是白色的罷?」
男人心口一跳,轉過身去。
「那就是了,您還是回來罷,子鼠爺有話和您說呢。」女人微微一笑,
之後一側身,作勢請他入內。
男人看了她一眼,之後趕上兩步,再次走進了板橋鋪裡。
※
東海。
一名紅衣女郎坐在海邊陡峭的岩壁上舉目遠眺,看向那波浪翻騰不已
的大海。
這幾日的海水顏色異常地深,附近的漁村有幾個出海打魚的漁夫信誓
旦旦地在村裡說,這是因為東海龍王要嫁女兒,另一位龍親家這幾日正忙
著下聘。
這話倒也沒有說錯,不過……
「原來妳上這兒來了?」
那紅衣女郎回過頭去,只見來人是個身著黑色長袍的青年男子。那青
年的個子很魁梧,卻生著一雙和體型不相稱的溫柔眼睛。
他的妻子應該會很幸福吧。
女郎笑了,伸手扶著那青年的手臂站起身來。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青年笑而不答,將她搭在自己臂上的手輕輕地在手心收緊,靠在胸口
上。在重重衣物和皮膚包裹之下,一股稍嫌急促的心跳透過手心傳來,連
帶地讓她的手也微微震動著。
「珊瑚,」青年看著她的眼神很專注。「妳一定會懷念這裡的吧。」
紅衣女郎抬起頭來。
和那噗通噗通的的心跳相較之下,眼前這個人說話的聲氣完全是兩回
事,在浪濤聲中顯得格外平穩。
和她的心一樣平靜。
她笑了,跟著伸手挽住他的手臂。
「蟠淵,」她喚他的名字時,聲音十分溫柔好聽。「等我們到了北海,
你一定要帶我到冰原去看看喔。」
青年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地攬住了她的肩。
她偎在那青年身上,一瞬間,眼前的大海變得有點模糊不清。
他的妻子會很幸福的。
她會很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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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未 部落格《月出‧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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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 125-232-194-8.dynamic.hinet.net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