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的入口，是一條順著山勢盤旋而上的狹窄石梯，少年走在劍
客與和尚中間，領頭的劍客腳步輕捷，他卻走得上氣不接下氣，每爬一階，
雙腿就像是重了一分，只能拖著腳步勉力跟上。
少年勉力爬了一百多階，腳下一滑，眼見便要失足，一隻手抓住他的
右臂往上一提，將他拉了回去。
他抬頭一看，抓著他手臂的人不是別人，卻是劍客。
「你能走到這裡已經不是很容易了，別逞強。」劍客道。
「謝……謝謝。」
「不要謝得太早。」劍客低頭看著少年。「我只能帶你走一程，最後
五十階我也幫不了你。」
「這石梯到底是……」
「這是進入『海市』的路徑。」答話的是走在少年身後的和尚。
「這，有點像是……」少年喘了口氣。「咒陣的入口……」
和尚笑了。「『海市』是個咒陣沒錯。」
「啊？」少年微微一驚，進入他人的咒陣可不是兒戲。「這是……誰
的咒陣？」
「據說這『海市』是遠古少昊帝轄下五島的遺跡，島上留有一樣『少
昊神器』，這個神器的力量讓這個島成為一個咒陣，凡是進入這個咒陣的
靈獸精怪都只能以裸蟲的樣貌存在，而且沒辦法使用術法。」和尚道：
「這條石梯，就是用來祓除這個咒陣所禁制之事，不管你來頭再大，走完
這道石梯之後都不過是隻手無縛雞之力的裸蟲而已。」
裸蟲？
少年依稀記得，天下萬物，分為身上帶有鱗片的鱗蟲、生有羽毛的羽
蟲、被覆著毛皮的毛蟲、外有介殼的介蟲、以及體無遮蔽的裸蟲──如此
這般，這「裸蟲」所指，當是人了。
「……正因如此，這個地方才能夠成為大家安心做買賣的『海市』吧。」
和尚說著說著便笑了。「只是，到這種地方來買賣東西，若是眼力不足，
吃虧上當也是常有的事。」
「那『蜃樓』是……」
聽到「蜃樓」之名，劍客回過頭來，與和尚對看一眼。
「你可聽說過『公子魈』這個人？」和尚問。
一瞬間少年腦海中隱隱約約想起了什麼，不過那一點靈光很快地便消
失得無影無蹤。
「他是誰？」少年問。
「據說他擁有『少昊神器』，能知過去未來。」和尚苦笑。「他很早
以前就在『海市』開門招攬生意，只要你付得起他所要求的代價，他可以
告訴你很多事情。」
「很多事情？」少年眼中閃過一絲古怪的神色。
「很多事情。」和尚點頭。
「元空。」前方傳來劍客的聲音。
此時一行三人已然來到最後五十階石梯，劍客的腳步明顯地慢了下來。
「一會兒再說吧。」和尚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呼吸顯得有些沉重。
同行兩人此時顯得舉步維艱，但少年卻覺得和先前沒什麼兩樣。就在
即將到達石梯端頂的時候，他回過頭去看了一眼，只見原本除他三人之外
更無別人的石梯上此刻布滿了黑鴉鴉的人影，每個人都正氣喘咻咻地向前
邁進。
這是……什麼時候……
少年正自驚疑不定，和尚從後面推了他一把，要他繼續往前走。
他轉過頭去，正對上劍客的臉。
「到了。」劍客說。
※
「海市」是個十分古怪的市集。
雖然市集中燈火通明，人來人往，但卻沒有那種熱鬧的氣氛。沒有叫
賣，沒有布招子，所有人都窸窸窣窣地低聲說話，聽起來像是有一群蚊子
在那兒嗡嗡嗡地飛。
而且，市集中的「裸蟲」雖說都是人形，卻又長得並不像人；而架上
所陳列的貨品千奇百怪，看起來說有多古怪就有多古怪。
少年走在劍客身後，偷空向四周看了兩眼。
左邊一個矮小的樵夫戴了頂遮住半個臉的大斗笠，正從蓋著白布的挑
擔裡頭拿出某種透著奇異香味的藥草遞到一個全身裹得密不通風的人手裡。
行不數步，一個書生打扮的男子拿著一禎裝裱華麗的素白扇面，正低聲和
一名鶉衣百結的老婦人說話；那老婦人伸手摸了摸扇面，那隻從破衣當中
伸出來的手珠圓玉潤，單看那隻手，你絕對想不出那手的主人竟是個雞皮
鶴髮的老太婆。
「大和尚，要不要看看這串人骨念珠？」就在此時，一個裹著青色毛
氅的男人湊了過來，拿出一串白色念珠湊到和尚跟前，低聲道：「這可是
用一百零八個頭骨磨出來的好東西。」
那串念珠在夜色和燈光之中白得有些眩目，透出一股森冷的陰氣。
「你從哪兒拿到這東西的？」和尚看著那串念珠，眉頭微微一挑。
「極西流沙河。」那男人說著朝少年咧嘴一笑，少年這才發現，這人
臉上生著青色羽毛，嘴巴很尖，看起來像是鳥嘴。
就在這時，前方的劍客回過頭來，伸手將那人推開。「我們在找東西，
你去別處做生意罷。」
不意那人回頭見了劍客，便又纏上了他。「這位爺背上的寶劍看來挺
不錯，想不想換點別的東西玩玩？我這兒有上好的安息香，還有『弱水』……」
聽到「弱水」二字，劍客的臉色突然變了。
「弱水？」他沉聲喝問道：「你在東海賣『弱水』？」
他語調嚴厲，一時間，四周的目光不約而同全都集了過來。
那人見劍客神色不善，連忙打了個哈哈，一閃身走了。劍客正要追上，
和尚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沒有時間了，崑崙。」
劍客沒有說話，轉過頭來，繼續往前走。
少年趕忙跟上，然而他還是忍不住瞥了那人的去向一眼。
崑崙山腳下「一羽不能加、蠅蟲不能落」的弱水，是少數不受水中靈
獸龍族操控的水源；傳說有人曾以此水困住涇河龍王，讓龍族引為奇恥大
辱。眼前這「海市」臨近東海龍族所聚居的歸墟，這鳥人竟在此售賣弱水，
不知該稱讚他的膽識呢，還是該說他魯莽。
東海龍族……那隻搶走「太陰鏡」的白龍應該也是東海龍族……
少年的心思正繞著龍族的事打轉，不意腳下一個踉蹌，撞上了一個人。
那人個頭嬌小，膚色極白，紫衫綠帶，生著一對看起來鬼靈精怪的大
眼睛，看來像是比少年還小了好幾歲。
是個年幼的童子。
「啊。」少年連忙伸手相扶，鼻間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你沒事吧？」
「沒……」那童子抬起頭來正要說話，一瞥眼看見少年身後的和尚，
像是嚇了一跳，兩隻眼睛直盯著他看。「你……」
和尚狐疑地回看著他。「我們在哪兒見過嗎？」
「不……我認錯人了。」那童子站起身來。「你們到這裡來買賣東西
嗎？」
少年搖頭。「不，我們要去『蜃樓』……」
就在少年說出「蜃樓」二字的同時，四周的景像突然為之一變。
那喧鬧的市集剎那間遁於無形，眼前出現了一條約有三十尺寬的青石
板路，夾道兩排屋舍門戶緊閉，掩燈熄火，半點聲響也無；觸目所及，只
有十數盞高懸在街心的紅色宮燈挨次綴成一列，指向青石板路盡頭一座堂
皇的高樓。
「你們要去『蜃樓』便去，」那童子苦笑著指著那座高樓。「何苦把
我扯進來？」
少年回頭一看，果不其然，那青石板路在一行人所站之處戛然而止，
其後只有一片模糊不清的燈光和人影，看來像是市集，卻又不是市集。他
試著後退，卻發現自己的腳怎麼也動不了。
只能前進了。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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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未 部落格《月出‧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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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可61-231-8-238.dynamic.hinet.net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