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狐在月光之下飛奔。
很近了,那孩子就在前面了。
然而,就在牠自一處足有六七尺高的斷壁躍身而下的時候,眼前多了
一個人影。
牠抬起頭來。
那是個身量高大、背上帶著一把劍的男人。
※
白無常行到少年身前約莫五尺之地,突然停下腳步,喝令道:「停──」
那聲音高亢粗嘎,聽起來活像是拿著生銹的鐵鋸在鋸木頭,聽得人牙
關發酸。
「這是怎麼回事?」白無常看著眼前的景況,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哪來這麼大的石頭擋路?」
他身後那愁眉不展的黑無常走上兩步,看看眼前比人還高的山石。
「前陣子多雨,應該是給雨水崩下來的吧。」相較於白無常,黑無常
對此事顯然不甚在意。
白無常抬起頭來,狐疑地看著一旁的土坡,正要說話,黑無常已然開
口:
「你別再管閒事了,今天事忙,要是誤了勾魂的時辰就糟了。」
「……也是。」
白無常嘴上是這麼說,但看來還是有些不放心,他退到一旁,眼角餘
光仍是緊盯著石頭;黑無常帶著那十來個男女老幼的陰魂率先走過石頭旁
邊的窄道,等到最後一名男子通過之後,那白無常方才有些不甘不願地跟
上了隊伍。
眼見那兩個鬼差和那十來個鬼魂便要走遠,那躲在陣中的少女再也忍
不住那股不適感,掩著嘴巴,輕輕地咳了一聲。
聲音不大,但在有心人耳裡格外清晰──
鬼的行列停了。
白無常「颼──」地轉過身來,寬大的白衫飄揚,在夜中看起來像是
白色的蝙蝠。
他一言不發,只是凝視著那顆「石頭」。
「又怎麼了?」黑無常走了過來,語氣有些不耐,顯然並未注意到少
女的那聲輕咳。
「你什麼時候見過會出聲音的石頭?」白無常說著便要上前察看。
就在他踏出那一步的當口,少年所布下的符咒起了變化──那符咒所
形成的石面像是成了一團爛泥,整個軟癱下來,在地面「融」成一道環形
的金光,開始繞著四人一驢打轉。
「你!」
白無常看見少年與童子兩人,拋下手中的紙卷,便要上前,然而那道
金光飛旋的速度極快,他根本進不了那個圈子。而圈中的少年像是沒注意
到白無常的舉措,全神貫注地盯著那道環蛇一般的金光;右手一翻,不知
從何處取出了一柄桃木劍來。
他才取劍,那道金光已如猛獸一般疾衝上前!金光盤旋的身體看似長
蛇,但那尖齒畢露的頭──是隻老鼠!
「阿榮!」
聽見主人的驚叫聲,那矮小婦人向前一竄,整個身體拉長、變形,最
後變成一隻巨大的白色蠑螈,騰身而起,朝那隻老鼠撲去!
「吱!」
那子鼠一聲尖叫,一伏身,避開那隻巨螈的襲擊,牠身小靈便,一個
迴旋,又朝少年衝了過去!
少年一側身,桃木劍橫揮而出,將那子鼠逼退,就這麼一迴旋的工夫,
那巨螈龍已然轉過身來,打橫一咬,咬住了子鼠的頸子,就在此時,少年手
中的桃木劍也刺中了牠的前額──
那子鼠發出一聲尖銳的痛叫,之後便行消失了。
巨螈嘴中只剩下一張破碎的符紙。
而此刻,白無常與他們一行人只有十尺不到的距離。
「你是……」
白無常正要開口問話,腳下土石浮動,之後「轟隆」一聲,原本完好
的地面突然裂開了一道大縫,硬生生地將眼前那群是人又非人的傢伙隔開。
他看向裂縫的另一側,只見一個穿著灰色僧袍的和尚不知何時出現在
那紫衣童子身後,一手按在那童子的肩上。那童子原本站在地上那道裂縫
旁邊,此時他的身體開始向下蜷縮,而他身上的紫衣綠帶彷彿化成了水,
從那蜷縮的身體向下淌流,穿過腳下土石的裂隙,朝地底深處蜿蜒而下。
而站在童子身後的和尚的身體也起了變化。只見他一手搭在那童子蜷
伏的身體上,身體卻沿著地面延展出去,成了一列像是石牆的東西,而他
的頭也像是石化了,整個變成暗沉而冰冷的灰黑色。
此情此景,不止對面的黑白無常與一眾陰鬼瞠目結舌,一句話也說不
出來,少年與那白龍主僕也看得呆了。
那是……
「應真!快過來!」
和尚大喝一聲,少年如夢初醒,回身抓住那白衣少女所在的龍珠,便
朝和尚奔去,一旁的巨螈也尾隨而上。
只見那道活物一般的「石牆」很快地將少年與白龍主僕包捲而入,變
成一塊灰撲撲的石頭。之後那塊石頭也開始「融化」,往地底深處竄流而
去。
此時留在那黑白無常眼前的,是地面上一道憑空多出來的裂縫,和一
頭繫在樹上的老驢。
那白無常在那道裂縫旁邊低下身去,仔細地看了看。
「那裡頭有個死人。」他說。
「那個死人似乎是叫做『應真』。」黑無常走了上來,臉上閃爍著鷹
犬盯上獵物的光芒。「回去查查生死簿上未曾歸案的孤魂野鬼,說不定能
找到他的名字。」
※
「你是誰?」劍客問。「鬼鬼祟祟地做什麼?」
灰狐整個委頓在地,一言不發,連看也不看劍客一眼。
空氣中隱隱約約有股薰香也似的味道。
「有人派你來嗎?是誰?」劍客的劍連鞘抵在灰狐的下巴,逼牠抬起
頭來。「朱意?」
灰狐大氣不吭一聲地瞪著他看,黃色的狐眼閃過一絲憤怒與困惑。
劍客回看著牠,空著的左手在一旁拔起一株長草,單手打了個結圈,
輕輕地套上了灰狐的脖頸。
「不說話嗎?」他輕吹一口氣,那草結繩圈竟變成了一條細細的鐵鍊,
牢牢地繫在灰狐的頸子上。「那就跟我來吧。」
※
冰冷。眩暈。
之後是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等到那白衣少女再次從龍珠裡面探出頭來的時候,眼前已然不是夜色
中的荒野,而是一片寸草不生的石山。青灰色的巨石或高或低,在碎石礫
中巍然而立,頂上的天空澄藍一片,沒有雲,也沒有風,只有一塊又一塊
的石頭層層疊疊,綿綿相連,直至渺不可及的遠方。
眼前這幅景象隱隱透出一絲詭譎的靜默,彷彿這個地方自開天闢地以
來便再也沒有過任何變動,並非人世所有。
她甩了甩頭,深吸一口氣,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殿下。」一個熟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她回頭一看,卻是那矮小的
禿髮婦人。
「這是哪裡?」少女問。
婦人悄聲道:「他們說,這是離恨天的三生巖。」
「三生巖?」
這名字像是在哪裡聽過。少女一邊思索這個名字,一邊四下遊顧。只
見主僕倆身後有座十來尺高的石柱,似是天然,然而其中一面像是打磨過,
上頭還刻著碑文一類的東西,文字古不可識,但一筆一劃均是十分清晰。
「殿下,在這裡說話,千萬要小心。」婦人的聲音顯得十分緊繃。
「要是在這裡說出任何像是誓願的話,這些石頭就會將妳的言語刻記下來,
之後化為言靈,強迫妳履行誓願。」
聽了這話,那少女猛地回過頭來。「妳是說……」
婦人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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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未 部落格《月出‧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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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 218-160-179-183.dynamic.hinet.net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