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轉錄自 [P_Quicksand] 看板
作者: Canterville (左未) 看板: P_Quicksand
標題: 《筆記‧應真》21
時間: Wed May 31 19:56:53 2006
折騰了大半夜，當下一行人在火堆之側或坐或臥，就地歇息。狐婆緊
挨在少年身旁，倒頭合衣而睡，雖是人形，看上去卻像是一隻蜷臥的狐狸。
空氣中仍隱隱能聞到她身上那股薰香味。
「那是什麼味道？」一旁的禿髮婦人忍不住自言自語。
「是曼珠沙華。」一旁側臥的童子答道。
「曼珠……沙華？」婦人一驚。「是那個……曼珠沙華？」
「可不是嗎？」童子眉毛微挑，之後便闔上了眼睛。
婦人回頭看了那狐婆一眼。
曼珠沙華生於天河與黃泉之岸，是六道眾生的欲望之花；花色越豔麗、
香氣越濃烈，那花所代表的欲望就越深切。
從中那濃烈的香味看來，這狐婆似乎對什麼事情異常地執著……或許……
一旁的和尚注視著火堆另一頭的少年與狐婆，一手拿著念珠，默默地
數算著。
狐狸。
身上帶著曼珠沙華香氣的狐狸。
「崑崙。」他放輕了聲音。「你想，會是她嗎？」
劍客沉默半晌，之後答道：「朱意不是管狐。」
「這麼說倒也沒錯……」和尚說著瞥了坐在婦人身側的童子一眼。
自三生巖回來之後，他就沒正眼看過那童子。
「我們去了一趟三生巖。」他說：「芝靈的元身……給封起來了。」
「是誰下的手？」劍客問。
「我想，是某個怨恨誓言遭到毀棄的傢伙。」和尚說著嘆了口氣。
「只是，我沒想到，芝靈現在的那個身體，其實是隻幼狐。」
聽了這話，劍客轉過頭去，看著和尚。
「我以為他的身體該當是『他』那時尚未出生的孩子？」劍客問：
「為什麼會是狐狸？」
「我也這麼想。不過，這就是問題所在了。」和尚說著長吁一聲，之
後道：「天就要亮了，歇一會吧。」
劍客點了點頭，之後便收束心神，閉目端坐。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的
意識逐漸矇矓起來，恍惚間，他發現自己不知何時來到一處風景秀麗的河
灣，在暖日和風中緩緩地在河邊踱步。
這是怎麼回事？
他舉目遠望，只見這河蜿蜒地穿過山間，水流不甚湍急，河面波光閃
閃，野生鵝雁三五成群地在水邊覓食嬉戲。
劍客正自驚異，左手肘彎一緊，像是給什麼東西拉住了。他回頭一看，
一名紅衣女子正挽著他的手臂，狀似親暱。
那是珊瑚。
『崑崙，我有個東西給你。』龍女說著抬起頭來對他微笑，跟著鬆開
他的手，自頸上摘下了一顆色澤晶潤的珠子，遞到他手上來。
看著她的微笑，劍客心中微微一動，就在那一瞬間，數個念頭在他腦
中一閃而過。
這不是現實，但卻也不是夢。
這是很久以前他與珊瑚初識之時，在涇河邊上發生過的事情──
『龍珠？這……這我不能收。』
那是他的聲音，卻也不是他的聲音。
說出那句話的年輕道士心中，有的只是對眼前這龍族公主的愛戀與傾
慕，那是一種現在的他再也無從理解的感情。對龍族來說，要長期在水量
不夠豐沛的陸地上生活，藏有四海百川之水的龍珠是必要之物；然而這珠
子對他這個修行之人來說，卻沒有多大的用處──從現在的他眼中看來，
身為龍族卻將自己身上的龍珠送給別人，實在無異於自殺。
然而那年輕道士和龍族公主並不知道此時此刻的他在想些什麼。
『傻瓜，』龍女的臉龐微微地染上一抹紅霞，低了頭，輕聲說道：
『只要你永遠都不離開我，那龍珠在誰身上又有什麼差別？』
看著她那嬌羞的溫柔微笑，劍客只覺得有隻冰冷的大手抓住了他的心
臟，彷彿有股力量要把他整個人撕成兩半似的。那撕裂所帶來的冰冷和疼
痛在脊髓中遊走，冷得讓他什麼也無法思考，痛得讓他除了這股疼痛以外
什麼都想不起來。
就在這股劇烈的疼痛之中，他睜開了眼睛。
他發現自己冷汗流了滿身，兩手緊握成拳，方才「夢」裡那尖銳的寒
冷與疼痛仍自殘存在他四肢百骸當中。
眼前不見火堆，不見少年，不見狐婆，不見和尚與童子，連那白龍的
隨從也不見了，只有一名白衣少女站在他跟前。
是那白龍所化的少女。
「你醒了？」她問。
「這是……」劍客四下看了一眼，只見自己置身漆黑的深海之中。
「怎麼回事？」
「是她。」少女說。
「她？」劍客問。
「她。」少女像是十足地肯定劍客知道這個「她」是誰似的。「那個
朱意，她把你關進來了。」
「關進來？」劍客眨了眨眼睛，思緒一點一滴地從「夢」裡回到眼前
的現實，然而一切仍不完整。
「你在『遊仙枕』裡。」那白衣少女冷冷地笑了。「我不知道她是怎
麼做到的，但你現在被她關進來了。」
劍客坐在原地，遊目四顧。
這遊仙枕內的景況與他先前進來的時候差相彷彿，然而此刻有股極其
沉重的氣息自四周直逼上來，壓得人直喘不過氣。
「這是……」他問：「怎麼回事？」
少女看著他，臉上帶著一絲好笑的神氣。「你夢到五姐了。」
夢？
劍客皺起了眉頭。
緊握的手心裡還沁著一層薄薄的冷汗，背脊當中還有一股奇異的虛弱
感，彷彿大病初癒似地一點力氣也使不上，腦中一片空茫，方才到底看到
了什麼，此時此刻他完全回想不起來。
「我做夢了？」他問。
少女緩步走到他身前，單膝而跪，低頭看著劍客的眼睛，伸出手去，
輕觸著他的臉頰。
「華表能夠告訴我你在做些什麼夢喲。」
華表？夢？他做了什麼夢？
劍客看著眼前那尚帶著一絲稚氣的臉龐，隱隱約約看到少女身後有個
幽靈一般的白色影子。
那是……
少女伸出手去，輕輕地按在他額角。
「你既然來了，」她的眼神堅決。「就在這裡好好地把珊瑚姐姐想起
來吧。」
聽見「珊瑚」那兩個字，劍客只覺得一股冷厲的疼痛自他頸間流竄直
下，全身如受電擊，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
珊瑚……珊瑚……
『妳我再繼續見面對雙方都沒有好處，』一個熟悉而年輕的聲音在遙
遠的彼方響起。『殿下請回吧，不要再到這裡來了。』
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崑崙，你……你別這麼說……我……』一個女聲響起，之後龍女的
形貌在他眼前浮現。只見她抓著自己的手臂，語氣急切。『我只是不明白，
為什麼你回了一趟崑崙山，之後就變了個人似的……』
她咬著嘴唇，表情泫然欲泣。
『你不喜歡我了嗎？』她問。
一股冰冷的疼痛開始在他體內四處流竄，那年輕道士本能地將龍女推
了開去，彷彿她是一塊燙手的烙鐵。
『沒有什麼喜歡與不喜歡的事。』他說：『殿下，您請回吧，不要再
到這裡來了。』
『崑崙，你……』龍女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被對方推開的手。『你到
底在崑崙山上做了什麼？是蟠桃嗎？為什麼……』
『殿下執意不肯回去，恕在下無禮了。』
沒等龍女說完，那年輕道士左肩一沉，將右肩上的那口劍拔了出來，
跟著白光一閃，將劍尖朝兩人之間的地面插落。
『崑崙？』那龍女見他拔劍相向，一時之間反應不及，怔在當地。
那年輕道士沒有答話，右手掌心頂著劍柄，五指交纏，在劍柄上方結
出一道手印，口中喃喃而誦；未幾，點點綠光自地面暴射而出，往兩旁擴
散，眨眼間，那龍女眼前憑空冒出了一片翠綠的竹林，再也不見那年輕道
士的蹤影。
『崑崙！』
龍女尖聲大叫，衝上前去，然而那片竹林前方像是有道看不見的牆，
硬生生地將她攔在竹林外頭。
『崑崙……』她站在原地，仰頭看向那竹林高聳入雲的頂端，痛哭失
聲。『崑崙！你出來！你出來！』
龍女的身影在劍客眼前慢慢消失，然而那尖銳的叫聲卻仍在深海中徘
徊不去。
好冷……
別叫了……好冷……別再叫了……
劍客伸手摀住耳朵，整個人縮成一團，彷彿身入冰窖一般，冷得牙關
頻頻打顫。
不……珊瑚……我還不能死……冷……好冷……珊瑚……
在那黑暗的深海中，他逐漸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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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未 部落格《月出‧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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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 218-160-181-200.dynamic.hinet.net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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