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轉錄自 [P_Quicksand] 看板
作者: Canterville (左未) 看板: P_Quicksand
標題: 《筆記‧應真》22
時間: Wed May 31 20:04:02 2006
時光荏冉,匆匆三年過去,書生雖在山間坐擁美人,只羨鴛鴦不
羨仙,卻不免懷念起俗世的人情與熱鬧的光景。他開始將荒廢許久的
書本拿出來溫習,逢年過節,更拉著那白衣女子前往熱鬧的村鎮同遊。
那女子雖拗不過書生的意思同去了幾次,卻始終不欲與人交接。
這一日,書生又重提要下山入京之事,女子實在不願同去,最後
指著竹屋中那一架子書,問那書生道:
『相公可知道,這些書是誰的東西?』
書生回身看了那些書本一眼。『這該是妳爹的東西。』
『有件事我一直沒敢和相公提起,眼下是非說不可了。』女子看
著書架,閉上眼睛,嘆了口氣。『我生非人身,而是狐狸。』
狐狸?書生一驚。
『我爹喜歡鑽研古籍,博學強記,能言善道。』那狐女回過頭去,
伸指觸著架上的書。『我年紀還小的時候,他聽說京中有位張茂先,
求才若渴,便化身為一少年,上京進謁。張茂先與他相談甚歡,然而
卻也覺得,我爹年紀輕輕,高才巧辯,若非鬼魅,則是狐狸。』
書生站在一旁聽著,不意卻瞥見狐女衣上花朵的顏色逐次轉深;
原本如同春日桃花的粉紅,此時看起來竟像是絳紅色一般。
『這一層,他倒是沒看錯。』狐女嘆了口氣。『張茂先將我爹關
了起來,並遣人到燕昭王墓前,砍下墓前的千年華表,以千年枯木照
之,逼我爹現出原形,之後將他烹殺。』
原形?烹殺?
書生只覺得身後涼風颼颼,一陣寒意襲來。
『我娘上京為我爹報仇,這一去,便再也沒有回來。』狐女道:
『臨行之前,她告誡過我,言語是眾惡之首,要我心懷戒慎,此生此
世,千萬不可再開口說話……』
她說著轉過身來,一手輕按著書生的手,一手放在腹上。
『相公,請你體諒。』狐女道:『我違背娘親的教誨,又委身於
人,對父母已然心中有愧,我……實在沒辦法和你一起到京師去。』
而我的孩子,這一世恐怕也無法和你父子相認了。
『朱意……』
『我知道你心裡掛念著今年的秋闈,也沒打算攔著你。』狐女回
過身去,看著窗外。『念在你我這三年的緣份上,你離開之前,能陪
我到一個地方去嗎?』
急欲下山的書生答應了。
兩日後,狐女領著書生來到一座荒寂的石山,觸目所及盡是峻偉
的山石,石間寸草不生;四周沒有蟲鳴、沒有鳥叫、甚至連風也靜止
了,整座山充斥著奇異的寧靜,兩人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帶著一絲陌生
的詭譎。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書生問。
『三生巖。』狐女說。
『三生……』
『噓。別說話。』沒等他開口,狐女便轉過身來,將一隻柔軟的
手貼在他的嘴唇上。此時兩人的臉相距不過寸許,她那長髮拂在他臉
上,專心地看著他,目光中盡是哀傷。
此生無緣,但願來世你我夫妻父子仍有團圓之日。
『你可願答允我,即便你去了京師,也永不負我?』她問。
見了那雙秋水凝愁的妙目,書生一時動情,輕輕地握住了狐女的
手。
『我的命是妳給我的,』他輕撫著她的髮絲,目光中柔情無限。
『我自當永不負妳。』
就在他說出那句話的當口,一道閃光橫過那萬里無雲的天際,正
落在兩人身後的山石上,之後雷聲大作,白色的粉塵四下紛飛,傳出
一股燒灼的味道來。
書生在那陣塵霧中睜開眼睛,看向那座山石,只見光滑的石面多
出了數行文字,字體彎曲如蝌蚪,無可辨識。
不過,那幾行字代表的意義,他是明白的。
永不相負。
懷中人兒唯一的請求,此刻竟是如此地沉重。
※
遊仙枕內,劍客倒臥在海中一塊巨石上頭,目光空茫,全身僵冷。
「這是怎麼回事?」那白龍所化的少女困惑而焦急。「為什麼他會變
成這個樣子?」
少女身後那身著白麻孝服的孩子走了上來,蹲在劍客身旁。
「之前那株芝草不是說了嗎?他吃了蟠桃卻沒死,所以身體裡的『陰』
會被驅除出去。」那孩子伸手輕拍劍客的肩。「你聽話一點讓它被驅除出
去得了,何苦把自己弄成這個模樣?」
劍客沒有說話。
就在此時,「遊仙枕」內有了異動。
只聽得四周雷聲大作,跟著烏沉沉的海水往兩旁破開,一樣東西從中
伸入枕內,朝那白衣少女直逼而來。那東西看起來像是一隻殷紅如血的人
手,只是大了數百倍不止。
「啊!」穿著白麻孝服的孩子大叫一聲,之後像是給什麼人揍了一拳
似地抱著肚子彎下腰去。
少女見眼前巨變,不禁慌亂起來,正待要躲,那「手」毫不猶豫地往
少女所在之處逼近,而上方海水破開之處傳來一個如同雷吼一般的聲音:
「甲辰陽神,聽吾號令!銅關金郭,湯池鐵壁!」
那聲音聽起來不是別人,卻是少年的聲音。
少女瞠目而視,之後身體隨著那「手」的牽引往天空飛去。那穿著孝
衣的孩子伸出手去,試著拉住她的袖子,然而那翻飛的衣袖隨即消失,化
為閃爍的白色龍鱗──
※
於是,書生來到了三年前迷途錯過的京師。
京師的親友原以為他三年前已然死在赴考途中,此時見了他,都
是喜出望外。問起這三年間的種種,書生也只能避重就輕地含糊帶過,
先是推說迷途受傷,將養了這幾年才能下床行走,又說是被盜匪劫走,
半年前方才乘隙逃出。
之後,書生便在舅父家中暫住,等待秋闈。他的三個表兄都已入
朝為官,此時也常到府中走動,對他多所指點;書生原本有些小聰明,
稍加提撥,便日有進境,待得放榜,果然以第七名及第,御筆欽點,
出任檢校秘書郎。
早在書生初入京時,大表兄便已搶著出面為他定下了一門親事,
對方是大表兄一位同年的妹妹。書生在報恩寺趁著進香之便見過她一
面,此女雖不若狐女美麗動人,卻也楚楚可憐,別有風情。
書生殿試及第之後,他與幾個同年在城中酒肆歡飲,喝了個酩酊
大醉。當晚,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裡的他深夜獨自一人伏在床邊,
從嘴裡吐出了一條顏色有如石頭一般的長蛇,而那灰蛇落地之後,便
無聲無息地竄出門去。
第二天,大表兄一大清早氣急敗壞地闖了進來,說他那位準岳丈
家中昨晚來了一條不知打哪兒溜進府中的灰色大蛇,將他未過門的妻
子勒死了。
聽到這個消息,書生的酒全醒了。
他坐在床前,努力地回憶腦海中那殘缺不全的夢境;但是他越努
力,那記憶就越模糊,最後他連自己是不是真做了這樣一個夢都無法
確定。
而他不由自主地想起許久以前那座荒寂的石山,和石碑上那古不
可辨的文字……
只是,就在他還沒參透這其中玄機的時候,舅父已為他另外做了
安排。
這一回,是二表兄的恩師之女。
書生參加了二表兄那位恩師府中的詩會,見了姑娘的畫作,畫的
是以金線勾勒的牡丹,深淺不一的綠葉簇擁著穠豔的花朵,彷彿可以
聞到那牡丹的香氣。
屏風後頭的環珮叮噹,他抬起頭,恰正對上一對美麗的眼睛。
事情就這麼定了。
這一回,他沒敢再喝酒,即便是在喜宴上與人應酬,也裝醉將勸
酒的擋了開去。最後,他平安無事地進了喜房,一旁的侍婢笑吟吟地
端上合[上丞下厄]酒來。
他正待取杯,眼前的景象卻讓他的手硬生生地停在空中不動──
有條似曾相識的灰色大蛇此刻正盤坐在喜床枕衾之上,朝新婦吐出蛇
信。
「啊!」
一旁那兩個侍女尖叫一聲,將合[上丞下厄]酒和梳洗用的物事摔
在地上,轉身逃出門去。不明究柢的新婦伸手揭開頭上錦帕,還沒見
到灰蛇,那蛇已然一口咬住了她的手腕。
書生站在那裡,看著他剛過門的妻子臉色由紅轉白、由白轉灰,
最後僵硬地倒在喜床上,沒了呼吸。而那灰蛇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彷彿在嘲笑他的無能似的,之後,便聲無息地消失了。
前後二娶,新婦都在大喜前後被灰蛇所殺,書生身邊的流言四起。
有人說這不過就是巧合,有人說書生仕途順遂,這是其他眼紅的人所
下的咒;還有人說他在老家早已成婚,這是棄婦的怨靈前來索命。
而書生的大舅子則一口咬定,妹妹是死在新郎倌手上,他上書朝
廷,要求勘驗。然而負責檢驗的女官在新婦身上完全找不到任何外傷,
既無法證明新婦是被那條不知所蹤的灰蛇所殺,也無法證明她死於新
郎之手。喧騰了好一陣子,但終歸是沒有結果。
官司尚未打完,書生已然心力交瘁,臥病在床。
三表兄前來探病的時候,他再也忍不住,將山中迷途、蒙美人相
救、下山之前立誓永不相負之事向這位表兄和盤托出。
只一樁,他沒敢對三表兄說那美人是隻狐狸,狐女所言父母之事
亦是一字不提。
『此女非妖即怪,』三表兄聽完他離奇的遭運,沉吟半晌,之後
道:『我聽人說城東有位活神仙,我將他請來府中,或許能為你指點
迷津。』
當日晚上,三表兄便將那位活神仙延請過來。
是個眉宇清朗、面目慈祥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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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未 部落格《月出‧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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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 218-160-181-200.dynamic.hinet.net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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