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客率先踏上一步,引路前行,和尚尾隨在後;少年看了童子一眼,
之後也跟著往前走,而那童子在原地看著其他三人的背影好一會兒,這才
快步跟了上去。
一行人魚貫進了樓門,來到一座大廳,廳上黑沉沉、空蕩蕩的,什麼
也沒有。
少年正疑惑間,右前方光影閃爍,一團浮在空中的亮光和一個人影慢
慢地朝他們這個方向移動,最後在離他們一行人三尺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
來人是個男子,此人生得十分俊美,舉止優雅從容,彷彿王公貴族一
般;他身穿深青色長袍,腰束蹀躞帶,帶上飾有翠玉盤龍,並懸著兩柄長
短不一的匕首,左耳上還盤著一條金蛇。而那團浮在空中的光亮非燈非燭,
卻是一隻熠熠生光的金色鳥兒;牠環著男子頭頂飛繞,最後落在他肩上。
男子的目光輪番打量眼前這一行四人,最後目光停在那童子身上。
「這位莫不是三生巖上的……」
「這位小兄弟向我問路,這才把我帶進來的。」那童子打斷了男子的
話,沒讓對方繼續說下去。
他看起來大約只有七八歲年紀,卻開口便稱呼少年為「小兄弟」,一
旁的少年聽到,忍不住看了那童子一眼,卻瞥見一旁的和尚盯著那童子瞧,
神色十分古怪。
「是嗎?」那肩上停著金鳥的男子笑了。「來者是客,不過要先委屈
您在這裡待一陣子,再和這幾位一起出去了。」
男子說完便轉身面向劍客。
「看來驪珠殿下將口信傳給您了。」他說。
「傳信給我的是這位小兄弟。」劍客轉頭看了少年一眼。「是誰要我
今晚到這裡來?」
「啊,看來您還不知道呢。」男子笑吟吟地看了劍客一眼,之後身子
一側,退到一邊。「那麼,請殿下親自告訴您吧。」
只見一盞大紅宮燈自他身後的黑暗當中飄了出來,燈後跟著一名身著
水紅色衫裙、體態嬝娜的女子。
女子緩步上前,對眾人盈盈一拜。「有勞諸位來此,東海珊瑚有禮了。」
「是妳。」劍客說,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身體深處有什麼東西正蠢蠢欲動,他深吸一口氣,將那種感覺壓了下
去。
「崑崙……」
那龍女抬起頭來,顯得有些欲言又止。
她雙手在身前交握,兩朵紅雲自臉頰慢慢地飄上頸邊。她幾度想要開
口,卻只說了一個「我」字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和尚見狀轉過頭去,對那肩上停著金鳥的男子道:「這兒讓他們說話,
咱們上別處……」
然而他這話尚未說完,那男子已然走到龍女身旁,道:「七日後便是
珊瑚殿下的婚期。」
劍客的手開始沁出一層薄薄的冷汗。他握緊拳頭,看著龍女的臉。
龍女猶豫了一會兒,之後輕輕地點了點頭,低聲地說了幾句話,只是
聲音壓得極低,在場的人誰也聽不清楚。
「殿下未來的夫婿是北海龍君的三世子蟠淵殿下。」開口的仍是那帶
著金鳥的男子,他一手撫摸著肩上的鳥兒,兩眼看著劍客,笑道:「這樁
美事一延再延,說來全是為了您啊。」
劍客看了男子一眼,仍是沒說話。
一滴冷汗從他額角滑落。
「殿下,」男子轉向那紅衣龍女,道:「時辰就要到了,您不是還有
話要對他說麼?」
聽了這話,龍女像是下定決心似地抬起頭來。
「崑……崑崙先生。」她的聲音微微抖顫著,帶著一絲緊繃的意味。
劍客看著她,左肩微微動了一下。
他從未聽過她用「先生」二字相稱。
「涇河相救之恩,珊瑚此生不忘……」她深吸一口氣,續道:「這些
年給您……給您添了許多麻煩,我……我……」
龍女這話說到一半便又停住了,她凝視著劍客,咬著嘴唇,腕上的金
手環發出輕微的碰撞聲響。
一股冷流開始在劍客身體當中亂竄,他咬牙別過頭去,道:「妳……」
幾乎就在劍客轉頭的同時,那龍女突然對著劍客深深一拜。
「他日您若路經北海……幸勿相避。」
劍客還是沒有說話,他只覺得有某種冰冷的藤蔓從他背後纏了上來,
他的身體越來越冷,越來越僵硬……
龍女抬起頭來,嘴角微彎,勉力露出一絲微笑,含著淚水的眼睛看了
劍客最後一眼,之後她的身影和身後的紅色宮燈慢慢交融成一道金紅色的
光,消散而去。
空氣中只留下一絲淡淡的香氣。
那肩上停著金鳥的男子走上前去,伸手按在劍客肩上。
「這是她的傳話。」他說著將一片紅色的龍鱗放在劍客手中。
劍客只覺得一股暖意從對方手上傳來,緩和了自己體內那刺骨的寒意。
他抬起頭來,看著那肩上停著金鳥的男子。
「……她不在這裡?」劍客問。
「雖說『幸勿相避』,」男子的手鬆開了劍客的肩膀,語氣彷彿是在
教訓哪個少不更事的孩子。「但珊瑚殿下七日之後便要成婚,此時真要和
您見面,別說東海龍王,北海那邊恐怕也交代不過去罷。」
他說著笑了起來。「她費了這麼大工夫和您話別,可真是情深意重呢。」
「公子魈,傳聞你向不做賠本生意。珊瑚這回傳話,給了你什麼東西?」
劍客抬起頭來,直視著那男子的眼睛。「還有,那搶走鏡子的白龍又是怎
麼回事?」
「您是說驪珠殿下。」男子說著看向一旁的少年。
少年踏上一步。
「敢問前輩,」他問:「這位……殿下現在何處?」
「這個嘛,」男子笑了,那笑容的神氣也不知是得意還是惋歎。「驪
珠殿下碰上了一點小麻煩,那『太陰鏡』已經不在她手裡了。」
少年聞言一怔。
「你知道……」此時男子肩上的金鳥盯著樓門,而男子則低頭看著少
年,臉上帶著一絲興味。「驪珠殿下給鎖進『遊仙枕』裡了。」
聽到「遊仙枕」三字,少年的表情顯得有些僵硬;而一旁的和尚與那
紫衣童子也均是一驚。
「今天可真是巧極了。」
男子的目光從少年到童子,童子到和尚,最後回到少年身上;之後他
走上兩步,拉起少年的手,看著那沒有命紋的手掌。
「您是打算帶著『太陰鏡』去找妙華元君吧。」男子問。「您想將
『太陰鏡』拿回來嗎?」
「那原本就是我的東西。」少年看著對方,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噗通,
噗通」地越跳越快。
這個男人究竟是誰?他為何會知道師父的事?還有那「遊仙枕」……
「這麼說吧,『太陰鏡』既然落在那一位手上,驪珠殿下恐怕也很難
將鏡子拿回來了。」男子微笑。「您是否能考慮考慮……和在下做一筆買
賣呢?不管『太陰鏡』現下如何,在下都能將這鏡子原壁奉還的。」
他說到「原壁」二字的時候,有意無意地加重了語氣。
少年的臉在那鳥兒的金色光芒下看起來蒼白如紙,他只覺得自己的記
憶深處有什麼東西正在蠢動,但是卻始終無法穿透四周重重的迷障。
「你要怎麼證明……」少年問:「你能把太陰鏡毫髮無傷地還給我?」
就在此時,和尚的肩膀輕輕地碰了劍客的手臂一下,劍客順著和尚的
目光看去,只見這座樓房的牆面隱隱透出燈光,彷彿四周的樓牆化成了水,
外面的市集隱約可見。
「海市」就要結束了。
但那肩上停著金鳥的男子像是沒有注意到周遭的變化,仍自與少年攀
談。
「這事請您去問妙華元君吧。」男子說著將一個盈手可握的錦囊交到
少年手中。「請您將這個錦囊交給元君,您轉交之後,就會知道這趟買賣
要怎麼做了。」
「當然,」男子彷彿明白少年心中的疑慮,補上一句:「如果您屆時
不想做這趟買賣,那也無妨。」
少年看了看那錦囊,又看了看那男子,之後伸手接過了錦囊。
就在少年接過錦囊之後,那男子的身形逐漸黯淡,與他們四周的屋牆
一起慢慢地融進夜色當中。
這是……
「崑崙,這孩子要到妙華元君那裡去,途中恐有紛擾……」那男子口
中與劍客說話,目光卻看向一旁的和尚與童子。「可以請您和這孩子同行
嗎?」
劍客只覺得有隻無形的手壓在自己的肩膀上。
是那男人的手。
傳說這男人從來不做賠本生意,方才得他之助,現在便要向自己索償
了。
劍客無言地點了點頭。
「有勞您了。」男子的目光回到少年身上。
就在此時,男子肩上的金鳥驀地雙眼暴睜,對著少年的臉發出一聲尖
銳的長鳴,之後飛離了他的肩膀。
──這鳥的眼睛竟有兩個眼瞳。
少年未及細思,眼前的男子身形一飄,整個人像是浮在風中的羽毛似
地整個飛了起來,只見他身後繁星萬點,整個「蜃樓」已然消失無蹤。
「後會有期了。」他人相距不過丈許,聲音卻像是從數里之外傳來一
般;語聲未完,空中便爆出了一陣燦爛的金色火花,之後一切歸於寂靜。
之後少年發現自己拿著錦囊,與其他三人一同站在一列數百階的石梯
下方,那石梯看起來便是他們方才進入「海市」所走的那一道階梯,此刻
正有數十人三三兩兩地往上爬。
「走吧。」劍客推了他的肩膀一把。
「往……往上?」少年一邊將錦囊塞進懷裡,一邊看著週遭有些混亂
的景象。
「往上。」劍客並未多做解釋,催促道:「快走吧,不要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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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未 部落格《月出‧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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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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