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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起來,這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是人;十年寒窗,惟望一舉成名天下知的青年秀才。     她是狐;隱遁山林,只盼九轉功還大道成的美麗狐女。     他們的相遇,是他的劫,也是她的劫──                 ※          那是夏末秋初,一個多雨的日子。     一個帶著從人上京趕考的書生貪趕路程,錯過了宿頭,在入夜時 分來到一座白霧深鎖的樹林。就在從人張羅布置的時候,從未在這等 荒郊野外過夜的書生好奇地四下探看,最後竟自迷途,獨自走進了人 跡罕至的深山。     他知道自己應該回頭,只是他究竟是打哪個方向走來的,連他自 己也轉不清楚了。     就這麼走了兩天,書生又餓又累,只能嚼草飲露度日,就在他以 為這不知名的山林便是自己埋骨之所時,他聽到了一個聲響。     ──水聲。     不管那是真的水聲,抑或是人之將死的幻象,這個聲音都讓他精 神為之一振,他重又打起精神,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就這麼步履艱難地走了大約半炷香的時間,他來到一座小瀑布。 只見白色的水花自約末十來人高的山壁之間騰躍而出,直奔下方的水 潭,帶出「潑喇!潑喇!」的聲響。     空氣中瀰漫著水的氣味。     水!真的是水!     書生正打算沿著溼滑的泥徑往下走,腳下一滑,整個人在泥巴與 和著水氣的綠草上往下滾落,跌在水潭邊的石頭上。     他顧不得身上痛楚,掙扎著爬到潭邊,一氣喝了十來口水。待腹 中饑渴之感稍解,頭臉、肩膀和右腿上的疼痛突然變得極其尖銳清晰; 連日來的倦怠和傷口的痛楚一湧而上,他伏在水潭旁邊,但感此生萬 事休矣。     然而,書生再次醒來的時候,人已躺在一張舒適的竹床上頭。     這床架在一座放滿了書的竹屋內,臨近一面小窗,窗外像是在下 雨,只是聽聲音卻又不像。他瞪著眼睛對著那窗看了半晌,這才發現 窗外那撲簌簌地飛落的東西竟是一陣陣細細的雪花。     這是哪裡?我是怎麼到這兒來的?     全身上下的骨頭和肌肉都都帶著一絲虛弱的疲軟,書生躺在床上, 人是十足地清醒,卻連移動一根手指的力氣也沒有。     下雪了。     他看著一旁架上的書本,想起了遠在京師的秋闈,心中隱隱約約 感到一種無力的失落。     制科的考試該結束了吧?     多年辛苦,一朝成空。然而,或許是因為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此刻的他對自己沒趕上秋闈之事絲毫未有惋歎之意,只是注視著眼前 陌生的房間和窗外的細雪。     也不知看了多久,房門「呀─」地一聲開了,從外頭走進一名妙 齡白衣女子。只見她一身素白衣裝,袖長及地,臉上脂粉未施,然而 神態飄逸、姿容姝麗,若非親眼所見,定要以為她是從畫中走下來的 神仙。     隨著女子的出現,一陣香氣在這斗室中飄散開來,那香味極淡, 但書生只覺得聞起來說不出地舒服,腦子飄飄然的,整個人像浮了起 來,逐漸失去了意識。     『妳……是誰?』他奮力地在那股睡意掙扎,只覺得自己的聲音 十足地沙啞。     女子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將白皙的手背輕輕地貼上他的額角, 那手帶來一陣冰涼的舒適觸感,更增添了幾許睏倦之意。在香氣中昏 昏欲睡的他恍惚只見那女子雪白的紗袖上繡著十來朵花,花色淡得幾 乎與女子的衣裳同調,然而細看之下,纖長的花瓣邊緣扭曲,蕊絲極 長,那張牙舞爪的模樣讓他心裡不自覺地顫了一下。     蜘蛛。     一瞬間,他腦中想起了這兩個字。那花的模樣,瞧起來是有點兒 像是白色的蜘蛛。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多想,便在黑暗中載浮載沉,進入了夢鄉。          ※     天色未明,一行人在夜裡圍火而坐,眾人的眼光不約而同地集中在被 劍客抓回來的灰狐身上。此刻的她看起來像是個瘦小婆婆,穿著一襲灰色 長衫,豐厚的銀髮梳成三重高髻,沉沉地壓在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鳥爪 一般的枯乾手指抓著少年的衣袖,指尖上的指甲足有兩寸來長。     一股濃烈的香味從那件不起眼的灰色長衫上散發出來。     這狐婆緊跟在少年身邊,然而目光炯炯,輪番打量著眼前所有的人; 而和尚與童子兩人四隻眼睛緊盯著她看,一個似有所思,一個神色陰騭, 兩人都沒開口說話。一時之間,這小小火堆之側如箭在弦,一觸即發。     「我來引介一下,」少年似乎無視於和尚、童子與狐婆三人之間的敵 意,捉住了狐婆的手,朗聲道:「這位是我師父座下的管婆婆,婆婆跟著 我師父很多年了,此來絕無加害之意。」     他說著轉過頭去,問道:「婆婆,師父她好嗎?」     狐婆聞言轉過身來,啐了他一口。「好個沒良心的應真小子,你婆婆 我這麼大老遠巴巴地趕來,倒比不上你師父八風吹不動地坐在山裡?」     這話說得少年臉上一紅。     他正要說話,一旁的劍客突然開口:「妳是管狐吧?」     這話一出,連那禿髮婦人也盯著狐婆看了。     所謂「管」,是將含怨而死的六道生靈加以封存,進而供施術之人役 使的術法;由於常以竹管為其憑依之所,故名為「管」。狐狸生性狡黠, 為此中上選,世間術者為求管狐,遂有刻意虐殺狐狸供其使喚之事;這類 管狐雖對主人俯首聽命,但大多伺機而動,時機一到,便會反撲。     眼前這瘦小的狐婆看來與少年甚是親善,沒想到卻是管狐。     「是便如何?」此番開口的不是少年,卻是狐婆;她的聲音又高又尖, 聽來十分刺耳。「在座各位,哪個不是這世間死不了的孤魂野鬼?」     她說著[口桀][口桀]一聲怪笑,目光自劍客、和尚與童子身上逐一掃 去,目光甚是倨傲無禮。     「婆婆您別動氣。」少年見狐婆說話無禮,按住了她的手。「我日前 丟失了『太陰鏡』,幾位前輩正幫著找鏡子呢。」     他說話的時候,似乎帶著一絲不容反駁的平靜。     聽此一說,狐婆不言語了,只是眼角餘光仍自瞪著其他幾個人瞧。     「各位就先別忙著說話罷。」少年說著環視了火堆旁眾人一眼。「再 不歇著,天就要亮了。」          ※          救了書生的白衣女子從不開口說話。     『妳是誰?』     『這是哪裡?』     幾天下來,這些個問題書生早不知問過她多少次,然而她始終笑 而不答。     書生先前在潭邊失足時傷了左腿,行動不便,鎮日躺在床上,那 女子每日早晚會來幫他梳洗換藥。如此幾日過去,他對這女子充滿了 好奇。她究竟是誰?為何獨自一人住在這荒僻的山間?她每隔兩日便 幫他換藥更衣,手法熟練,臉上亦不見忸怩之色,瞧上去不像是什麼 閨秀,然而行止間那股飄然秀逸之氣,又不似尋常人家所有……     他鎮日只在竹屋裡看書,閒得發慌,最後也不管那白衣女子聽不 聽得懂他所說的話,每日拉著她閒講,最後竟像是在給學生上課一般, 滔滔不絕地講個沒完。而白衣女子雖不開口,卻總是靜靜地坐在他床 邊聽他說那些人情世態、掌故佚聞。     不知為何,他心裡總覺得她並不是不會說話,只是不願意開口而 已。     就這樣三個月過去,窗外又是明朗的春色。此時書生已能下床走 動,這天與那白衣女子一同來到晨間白霧氤氳的水邊;那白衣女子彎 身自潭中汲水,他站在一旁,幾近喃喃自語地輕聲問了一句:     『妳聽不懂我說的話嗎?』     她突然回起頭去,先是搖了搖頭,之後偏著頭想了半晌,似乎在 考慮些什麼。     最後她張口,試著發出聲音。     『我……』她的聲音帶著一種奇怪的調子,像是外邦人說話,也 像是牙牙學語的小兒初次開口一般。『我……是……朱意……』     『朱意?』書生又驚又喜,他原以為她永遠都不會回答他的問話 了。     『朱意。』她靦腆地紅了臉。     那是書生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而當時水潭邊的兩人都沒注意到,女子衣上的花朵在她開口的瞬 間變了顏色。     原本幾近白色的花朵,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柔紅。 --  左未 部落格《月出‧流沙》     http://www.wretch.cc/blog/canterville    bbs個板 kkcity永恆的國度 telnet://bbs.kkcity.com.tw Moonrise 無名小站 telnet://wretch.twbbs.org P_Quicksand -- 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 218-160-179-183.dynamic.hinet.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