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樹林當中,少年循著先前見白光的方向走了約末一盞茶的功
夫,這才發現,那光是從一個樹洞裡發出來的;那個樹洞裡有顆徑長寸許
的珠子,珠體光潤,隱隱泛出一層蒼青色的光芒。
他伸出手去,輕輕地摸了那珠子一下,然而,他的指尖才碰到那顆珠
子,整個人就像是被磁石吸住鐵針一般地動彈不得。那光漸次擴大,最後
將他整個人都包在裡頭。他想回頭,那光卻將他直拖下去;他張嘴想叫,
一陣沁人的冰涼直入臟腑,之後腦子如受重擊,登時頭暈目眩。
不過那陣眩暈感來得急,也去得快。
少年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那白光已然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澄
澈的淡青色海水。只是這海水也不是尋常海水,少年全身上下連口鼻一塊
兒浸在裡面,既不窒悶,也不嗆人,呼吸一如平常,直與陸上的空氣一般
無異。
他在這淡青色的海水中晃晃悠悠地往下沉,初時四周十分明亮,放眼
望去盡是色彩絢爛的魚兒和海草,然而他越沉越深,周遭便也越來越暗。
少年低頭看了看那漆黑一片的海底,那兒似乎有什麼人在說話的聲音……
「道長!」
少年回頭一看,來者是個貌如蜥蝪的禿髮婦人,正是那白龍的隨從。
只見她在水中奮力游動,來到少年身邊。
「這是怎麼回事?」婦人的聲音帶著一絲恐懼。「我們為什麼會跑到
『歸墟』來?」
歸墟?東海龍宮所在的歸墟?
眼前這婦人是真實的存在?還是幻影?
「……這是夢。」少年說。
「夢?」
「妳可記得妳帶來的那截木頭?」少年道:「妳家主人……」
少年這話還未說完,腳邊像是撞上了什麼東西;他低頭一看,只見自
己此刻正置身一團團巴掌大小、粉色透明的東西當中。那一團團東西似是
活物,在水中一收一放地載浮載沉。
那婦人這時也看見了那群成團飄浮的東西,臉色大變,連忙扯住少年
的袖子,驚叫一聲:「是海蜇!快走!」
來不及了。
那群海蜇已將少年和婦人團團圍住,婦人驚慌失措地想要逃生,手腳
連連揮動,少年正不知該如何是好,眼前有隻海蜇猛地自「口」中彈出數
條細絲,纏上了他的手腕。
他只覺得腕上一麻,一股針刺般的疼痛直入心坎,在背脊上下遊走,
又麻又疼。
「道長!」
他沒聽見婦人最後的那聲驚叫,在海中昏了過去。
※
少年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堆柔軟的東西上面,外面人聲隱隱,
像是有人在說話。他坐起身來,發現自己此刻正躺在一堆厚重的天青色帷
幔後頭,那說話的人則在帷幔外頭。
他湊過去,自帷幔的縫隙向外張了一眼。只見外頭是一座富麗堂皇的
大殿,殿上坐著一男一女,衣飾華麗,像是達官貴戚的模樣。男子看上去
約末四十上下,身著青袍,方面濃眉,不怒而威;而那貴婦的年歲約與男
子相當,盛容嚴妝,行止間自有一股莊重之態。
『珊瑚的婚事算是定下來了,了卻我們做父母的心事。只是……』那
貴婦的口氣帶著幾分埋怨的意味。『要不是你做得太絕,珊瑚也不會嫁得
那麼遠。』
青袍男子沒有說話。
『罷了,也是她和蟠淵那孩子合該有緣。』貴婦說著嘆了口氣。『北
海龍母之前也和我說了,驪珠那孩子確是百裡挑一,但是個性太過剛烈。
蟠淵雖是個穩重孩子,硬起心腸來也是一步不肯讓的,要真娶了驪珠,日
後說不定有仳離之事。只是這事對錢塘多少是有些過意不去……』
『原來嫂子妳也知道這事對我過意不去哪。』
一個洪亮的聲音自殿外傳來,跟著走進一名魁梧的偉男子來。這人濃
眉大眼,身著黑袍,足踏皮靴,眉宇間和那青袍男子有些神似,然而剛烈
之氣有過之而無不及。
『錢塘……』那貴婦站起身來,神色有些惶愧。『你……你姪女兒的
事你是知道的,況且這回是北海登門求親,我們斷無推拒之理。』
黑袍男子沒有說話,只是站在那裡,看著堂上默然不語的青袍男子。
『婚姻之事,首重緣份。』貴婦回頭看了丈夫一眼,之後又道:『我
聽說天池龍王遠道而來向驪珠求親……』
『我倒想問問嫂子,』黑袍男子嘴上是這麼說,目光仍是盯著青袍男
子瞧。『蟠淵和驪珠的婚事,是我和北海老龍早就說定的,現在老龍死無
對證,那頭的老太婆和小伙子一個老眼昏花,一個少不更事,做出這等事
情也就罷了,怎麼我錢塘自家兄嫂連知會一聲都沒有,就趕著辦喜事啦?』
貴婦回頭看著丈夫,沒有答話。
『珊瑚姪女兒又不是沒有意中人,』黑袍男子冷冷地瞪著青袍男子瞧。
『你有本事作賤人家,搞得寶貝女兒寧願遠嫁北海,也不要待在你眼下……』
『錢塘!』那青袍男子陡地大喝一聲,面上如同罩了一層嚴霜。『你
要和蛇族通婚,我管不著;要我把女兒嫁給裸蟲──哼!想都別想!』
黑袍男子冷冷地瞪著兄長。『你身為龍族之首,竟然抱有這等偏狹的
門戶之見,實在可笑至極。』
青袍男子站起身來,疾言厲色地不知說了什麼,帷幔之後的少年豎長
了耳朵想聽,卻一個字也聽不見。而眼前的景象也像是翳上了一層厚厚的
水牆,逐漸模糊起來,最後連他身前的帷幔也逐漸被那起伏不定的波動席
捲而入,最後整間大殿連同殿上三人都一點一滴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是海。
黑暗荒寂的深海逐漸滲進眼前那富麗的宮殿,就在最後一抹天青色自
少年眼前消失的當口,他才發現,自己並非孤身一人,那矮小如三歲女童
的禿髮婦人正坐在不遠處的一塊岩石上,臉色蒼白如紙,彷彿受了極大的
驚嚇。
「那是什麼?」她喃喃地問著:「那是什麼?為什麼……我……我不
該在那裡的,我根本進不了『歸墟』啊……」
少年慢慢走過去,按住了婦人那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
婦人慢慢地抬起頭來看著少年。
「道長?」她的聲音聽起來在發抖。「這是……夢嗎?」
少年看著她,沒有說話。
此時,周遭的「天色」慢慢地亮了起來。
轉瞬間,兩人周遭的海水消失得無影無蹤,放眼看去,是一望無際的
綿長海岸,遠遠看去,前方不遠處有個草棚,棚前立著一個破舊的招子,
上面寫著個「茶」字,一個衣衫敝舊的老翁正坐在門邊抽著旱煙。
老人有點駝背,然而慈眉善目,笑容可掬;他的眼睛看著前方,像是
完全沒有看到少年與婦人。少年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名白衣少女正
朝這兒走來。
那少女約莫十五、六歲,穿著一身泛著珍珠光澤的白色衣裳,神情悵
然,怏怏不樂。她慢慢地朝那茶棚走去,對少年與婦人兩人完全視若無睹。
婦人正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情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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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未 部落格《月出‧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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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61-228-242-112.dynamic.hinet.net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