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呢?
不遠處,方才趕到此地的蛇龍目送黑龍的背影消失在東方初露的曙光
中,腦中響起那金翅鳥先前所說的話來:
『如今當真出來了,卻又不是那麼回事……』
她一度以為,只要五姐回到她所愛之人身邊,一切就會變好。但是……
不該是這樣的,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一時間,蛇龍只覺得自己莫名地心煩意亂,一句話也沒說,回頭便走。
「殿下!」
那婦人見主人轉身離開,正要跟上,一旁的青龍叫住了她:「阿榮!」
婦人回過頭來,看著龍君。
「讓那孩子靜一靜吧。」青龍說著轉頭看向那座已然將鬼門四周完全
罩住的竹林,表情帶著幾分慶幸。「還好我們那時往西邊走,要是被這弱
水咒陣封在裡頭,事情就難辦了。」
婦人見主人阻攔,不便跟去,回頭只見那紅衣龍女坐在竹林之前低聲
哭泣,心有不忍,低聲道:「主君,那五公主……」
青龍看了她一眼。
「妳也讓她靜一靜吧。」他說。
在龍族主僕說話之際,少年一瞥眼見到不遠處有盞十分眼熟的紅色宮
燈摔在地上,走上前去,將那燈撿了起來。只見那燈非竹非木,外頭覆著
一層看似絹布實則堅硬如石的外罩,燈中並無油燭之屬,卻自飄浮著一朵
小小的金色火燄,看來一時半刻之間還不會熄滅。
就在少年察看那宮燈之際,紅衣判官輕飄飄地從他身後探過頭來,好
奇地地問道:「這燈是……」
「這該是『蜃樓』主人公子魈的燈。」少年道。他之前在黃泉受傷昏
迷,但依稀還記得曾在「海市」見過此燈。
「原來是『蜃樓』嗎……」紅衣判官若有所悟地看了看那宮燈,又回
頭看了看那座竹林、和竹林之前的龍女,之後伸出手去,自少年手中將那
宮燈接了過來。「我有個主意,這燈就交給我吧。」
少年也無異議,將燈交到那判官手裡。
「天亮了,我該走了。」那判官別有深意地看著少年。「你要保重。」
「我會的。」少年點了點頭。雖然只是匆匆數面之緣,但他對這紅衣
判官一直有種奇怪的親切感,彷彿對方是自己父兄一般。
紅衣判官微微一笑,彎身拾起一根枯枝,將那宮燈挑了起來,轉身向
那青龍道:「龍君,下官今日之言,還請切記。」
青龍嘴裡咕噥一聲,沒有答話。那判官倒也不以為意,轉身前行,然
而,他並非直接走進竹林,而在那紅衣龍女身前停了下來。
「那一位已入鬼道,不能待在陽間。」判官說著將那盞宮燈輕輕地遞
到龍女手中。「您不妨帶著這盞燈,或許它會為您指出一條明路來。」
龍女抬起那張滿是淚痕的臉看著他,然而此時天色已亮,那判官的身
形看上去顯得虛幻不實,恍如海上蜃影。
未幾,龍女眼前的鬼影和她手中宮燈裡頭的火燄便同時消失了。
※
在判官穿過鬼門回到冥界的時候,鬼王正和那名自鬼門外折返的魙說
話。
那魙看上去完全沒有任何形狀可言,它似乎還未學會如何控制自己的
身體,只勉強在身體正中央形成幾道勉強能說是五官的裂縫,其中一個長
在左上方的裂縫正試著說話,那話乍聽之下不似人語,但勉強能聽出意思
來:
「……你……報復……東海……不要把……他女兒……扯進來……」
鬼王舉起一隻手,沒讓那魙繼續說下去,之後回過頭來,看著剛剛跨
入鬼門的紅衣判官。
「崔判官,」鬼王的眼睛微微瞇起,像是在笑。「我以為你去捉拿鬼
犯了?」
紅衣判官側身一讓,那道原本掩在他身後的鬼門此刻盈滿無法透入門
內的白光,整個亮了起來。
天已大亮。
不止是魙,現下,連鬼也無法走出鬼門了。
「請恕下官無能,」紅衣判官一欠身。「未能在天亮之前將鬼犯緝拿
歸案。」
鬼王看了看那門外的天光,之後轉過頭來看著那紅衣判官,眼底閃爍
著一絲盎然的興味。「你還真是被閻羅帶壞了呢。」
紅衣判官的嘴角浮出一絲隱隱約約的笑意。「您過獎了。」
「你太謙了,崔判官。」鬼王轉過頭去,指著那新近成形的魙。「你
能帶他到酆都鬼府去落籍嗎?」
紅衣判官再次欠身。「下官從命。」
※
北海。
「妳真打算去找他?」青龍問。
紅衣女子看著手裡的紅色宮燈,之後慢慢地抬起頭來。
「當年您是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的呢?」她問。
青龍先是一怔,之後露出一絲苦笑。
「我沒想那麼多。」他說:「雨她……她也沒想這麼多。」
紅衣女子笑了,然而,眼淚卻又掉了下來。
「妳就去吧,別擔心妳父王母后。」青龍道:「妳父王不過就是希望
妳過的順利穩當,不受委曲。只要妳過得好,日子長了,他也不會說什麼
的。」
紅衣女子以袖拭淚,又道:「北海這件親事……姪女還得向您請罪才
是。」
那青龍從鼻孔中「哼」了一聲,道:「那是我們父女和北海的事,妳
就別說了。」
紅衣女子原本還想說些什麼,不過最後只是沉默地點了點頭。
「那好吧,我也該走了。」青龍轉頭看向正在不遠處休息的迦樓羅王。
「我還得趕在那隻鳥嚥氣之前趕到須彌山去。」
「嗯。」聽了這話,紅衣女子忍不住笑了。「此去路遠,您多保重。」
「妳也是啊,孩子。」那青龍嘆了口氣。「妳也是。」
※
而在不遠處,少年正試著利用符咒將癱扁的老驢回復原狀。
那老驢雖則軟癱在地,無法行走,也發不出聲音,然而一雙眼睛仍自
滴溜溜地打轉,看起來清醒得很。
少年取刀劃破右手指尖,正要畫符,卻發現自己的血無法順利地在空
中畫出符字。他一連試了幾次,指尖傷口的血流只是循著他的手指向下流
淌。
這到底是……
「別試了,不成的。」
一個聲音自身後傳來,少年回頭一看,卻是迦樓羅王。
「此話怎說?」他問。
「那判官雖說要將你的陽壽重新計算,不過……」迦樓羅王那雙青琉
璃色的眼睛看向少年胸口。「你之前不是把鬼卒的火叉藏在丹田裡嗎?雖
然叉上的陰火燒著了別的東西,但你這個身體恐怕是已經不能算個活人了。」
少年低下頭去,伸手扯開了衣襟。
與先前不同的是,他鎖骨下方三寸之處的傷口雖已癒合,卻隱隱泛著
一股黑氣;那黑氣在他皮膚底下以傷口為中心沿著血管脈絡向外擴散,看
起來十分可怖。
這一回,是找不到師父替他潔淨這個傷口了。
「符咒畢竟是生者之術,」迦樓羅王看著少年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憐憫。
「你此生恐怕是無法再行使道術了。」
少年注視著自己胸口的傷,沒說話。
「我還沒有謝謝你把我從血湖裡放出來。」迦樓羅王轉過頭去,從背
上啄下一根青金色的羽毛,遞到少年手裡。「你把這個帶在身上,天下羽
蟲便是你的朋友。若是那判官說話不算話,你拿著這根羽毛往須彌山去,
迦樓羅族會保你周全。」
少年看著手中那根長有尺餘的美麗羽毛,輕聲道:「謝謝。」
「此去有什麼打算?」迦樓羅王問。
少年回過頭去,看了地上那張驢皮一眼。
「我想先回去看看師父。」他說。
※
北海,海濱。
等到那盞紅色宮燈再次亮起,已是入夜之後。
龍女將充當宮燈提柄的枯枝取下,迎風一送,那燈便在海水與岩岸交
界處輕飄飄地向上浮起,在燈火照耀之下,一道閃著隱晦光芒的窄道緩緩
地自海面上浮現。
龍女向前踏了一步,海水很快地便淹沒了她的右踝。就在她正打算繼
續向前走的時候,那破碎的波浪彷彿化成了一隻大手,一把抓住她的腳踝,
往海水深處拖了過去。
啊!
等她回過神來,北海那洶湧的海濤不見了,此刻的她置身於一條闃靜
的長街,街心高懸著十數盞燈,式樣與她得自判官的宮燈完全相同,而長
街的盡頭是一座堂皇的高樓。
她四下張望了一眼,之後慢慢地向前走去。就在她踏上樓前石梯的時
候,樓門「呀」地一聲開了,一名男子走了出來。
只見來人身穿青琉璃色的長袍,腰懸長劍,左耳盤著一條金蛇,容止
獨秀,顧盼風流。他手上拿著一盞紅色宮燈,肩上還帶著一隻奇怪的金色
大鳥,那隻鳥像是受了傷,羽毛凌亂不堪,閉著眼睛縮在主人肩上,像是
睡著了。
「這位可是珊瑚殿下?」男子問。
龍女一凜。「你知道我要來?」
「我想過您說不定會來。」男子微微一笑。「只是沒想到您真的來了。」
龍女看了他一眼,之後開口問道:「我是來問你,你能不能帶我到
『酆都』去……」
男子笑了。
「到酆都去是沒有問題,」他伸手拍撫著肩上沉睡的鳥兒。「不過,
羅酆山非比尋常,在下恐怕不能保證公主您能夠全身而退……」
「那沒關係,」龍女上前一步。「你送我去吧。」
男子轉過頭來。
「……您不想回來了?」他問。
龍女抬起頭,與男子對目而視。「要是『他』不能回來,我也不回來。」
男子微微一怔,之後彷彿無法承受那堅定而決絕的目光似地側過頭去,
將手上的宮燈向前一遞。
「跟著這盞燈走,妳會找到他的。」他說。
「你……」龍女微微瞇起眼睛,看著眼前的男人。「我曾聽說,海市
的公子魈從來不做賠本生意……」
男子笑了。
「在下確實是不做賠本生意,不過……」他鬆開手指,讓那宮燈浮在
空中。「您那一位這回幫了在下一個大忙,這盞燈,便算是在下給兩位的
回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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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未 部落格《月出‧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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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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