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血石離開迦樓樓王的腳爪而落入那鳥人手中的瞬間，一道琉璃色
的火燄自石中暴衝而出，吞沒了那持石者的身形。轉瞬間，那鳥人全身上
下裡裡外外都燒了起來，骨骼經絡五臟六腑自體表之下翻竄而出，與他身
上的羽毛一同燃成一朵朵燦麗的火花。
「啊……啊！啊啊！」
一陣短促、尖銳而悽厲的鳥鳴自那團火燄當中傳出，蛇龍抬頭一看，
卻只來得及看見一隻帶著重瞳的眼睛沒入那奇異的火燄之中。
她別過了眼睛。
「他一會兒便沒事的。」一個略顯粗嗄的聲音說，跟著有樣東西在她
頸子上輕輕地碰了一下。「我們得快點離開。」
是迦樓羅王。
蛇龍看了那倒臥在驢背上昏迷不醒的少年一眼，跟著看了那鳥人留下
的紅色宮燈一眼，最後方才看向那金翅鳥。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眼前的金翅鳥看上去十分憔悴。
「要怎麼走？你會牽驢子嗎？」她說著又不安地看了那老驢一眼。
金翅鳥搖搖頭。「我沒辦法，妳來吧。」
一旁的老驢像是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似地朝那盞紅燈走了過去，停步，
回頭，仰頭長嘶一聲；那四隻踏在水面上的蹄子連一點水花都未曾激起。
那紅色的宮燈微微顫了一下，又停住了。
「牠能自己走，那好辦。」
那金翅鳥說著一振翅，朝那燈飛了過去，這一回，紅燈開始輕飄飄地
朝前方移動。
只見紅色色燈光在水面上拖迤出一條像是路一般的光徑來，金翅鳥和
老驢一在空中、一在水面，緊隨著往前行去。
蛇龍回頭又看了那琉璃色的火燄一眼，此時火中已然隱隱有個東西，
像是鳥，又像是人。
那琉璃色的火燄仍自熾烈。
她閉上眼睛，尾巴一擺，回頭朝著燈光的方向泅游而去。
※
「你還挺得住麼？」
問話的是鬼王那顆在無頭軀幹之下翻滾的頭顱，其上橫咧而開的七竅
看似頗有幾分閒逸興致；而它問話的對象，則是一旁手中拄著長劍的劍客。
此刻劍客的左邊肩臂和右腳足掌已經全部變成黑色的流體，而那黑色
的火燄已然爬上他的頸側，左方耳後也已逐漸起了變化。
他沒有回答那頭顱的問題。
那頭顱十分愉快地開始繞著劍客的身體打轉，經過石獅身側的時候還
特地朝牠鼻頭撞了過去。
「想要長生不老，去吞那勞什子仙丹是一點用都沒有的。」它說著跳
上那無頭軀幹的腳板，腳一抬，頭顱向上一跳，重又安在先前被劍客斫斷
的頸子上。「這世上若有仙丹妙藥讓你一吃就九轉丹成，這神仙也未免太
容易做了。」
劍客看著眼前那團閃爍的油碧色光芒的黑暗人形。「你想說什麼？」
「你們這些個修道的老愛說什麼『我命由我不由天，還丹成金億萬年』。」
鬼王輕飄飄地來到劍客身前。「你倒說說，你這條命……可還由得你？」
劍客沒有答話。
鬼王似乎並不介意劍客是否回答了自己的問題，反倒像是突然發現了
什麼新奇東西似地伸出一根手指，在劍客胸口一點。劍客只覺一股澈骨的
寒意從那隻手指上滲了進來，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喲，這兒有個好東西呢。」鬼王若有所思地道：「這是龍珠吧。」
劍客冷冷地看著對方那不像眼睛的眼睛，仍是沒有說話。
「我聽說，」鬼王歪著頭，一手不知從何處拿出扇子來，在另一手上
敲了敲。「你愛上了東海的女兒？」
東海的女兒？
劍客心頭一動。
不是「龍族之女」，而是「東海的女兒」嗎？
「……你也認識東海龍王？」
「東海和我可是老交情了呀。」鬼王嘻嘻嘻地笑了起來，扇子往劍客
胸口一頂。「我說小老弟，你可想再見她一面？」
再見珊瑚一面？
那紅衣女子美麗的容顏自劍客腦中掠過。
「別的不說，這龍珠……」鬼王的扇子隔著衣服在劍客懷中的龍珠上
輕輕一敲。「總也得還給人家不是？」
龍珠……他確實是該把龍珠還給她……
「你現下走還來得及，」鬼王的聲音如蛇一般地鑽進劍客耳中，聽起
來恍若擂鼓。「此去北海有條捷徑，在你還沒有完全變成『魙』之前，要
親手把東西還給她，還是來得及的喲。」
他說著摺扇一揮，扇面上出現了一盞青黲黲的燈，燈下有條閃爍著微
光的道路。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劍客看看鬼王的臉，又看看那條路，心裡隱
隱覺得這麼做不妥；只是他也無法否認，那條路對他來說確實是個非常、
非常大的誘惑。
心臟噗咚、噗咚地鼓噪著，他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有什麼事非做不可
的強烈欲望了。
「這個嘛，臨危好與人行方便，」鬼王的表情看似帶著幾分憐憫，卻
又帶著幾分嘲弄。「反正你以後就要永遠待在冥界，不差這一趟哪。」
※
冥府，五殿。
領命前往酆都確查借調鬼卒一事的紅衣判官來到冥府五殿後方船舶歇
泊之處，然而，此時因那龍族闖入奈河一事，五殿鬼卒全數聚集在前方河
口，這裡竟不見半個鬼影。
「嘖。」紅衣判官不耐地啐了一聲，走上右方的一艘小船。
眼前大王有要事交辦，沒時間回頭找鬼卒撐船，不過，此地輪值的鬼
卒竟也擅離職守，回頭得找個機會好好地和五殿執事談談才行。
就在他解開船纜的時候，有樣東西「潑喇」一聲從水面冒出，跟著一
隻尖利的腳爪搭上了判官所在的船。
紅衣判官慢慢地直起身來。
只見那東西角似鹿、頸似蛇、鱗似魚、爪似鷹，非是在這奈河中悠游
的冥蛇，而是一條模樣十分威猛的青龍。
此時四殿鬼卒奉命在奈河追拿的那隻龍想來便是牠了。
「你是在這裡當差的吧？」那青龍老實不客氣地開口：「我有要緊事
情要趕到『血湖』去，你可知道這裡有什麼捷徑可走？」
「血湖？」紅衣判官眉頭一皺。「你到那兒去做什麼？」
「我的……我族中有個晚輩走岔了路，跑到血湖去了。」青龍的語氣
顯得十分焦躁不安。「你知道怎麼去吧？快帶路。」
他最後那句話說得彷彿在下達命令似的，那紅衣判官有些著惱，正要
開口駁斥，離泊船處不遠的地方有樣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青龍跟著轉過頭去，只見一道紅色光點在前方約末丈許的地方緩緩飄
過，它離河面約莫有七八尺高，看來像是一盞紅色的宮燈。奇怪的是，那
燈所發出的紅光像是不會消失似的，在所經之處拖出了一條奇異的光徑。
就在那燈行至奈河當中之時，有隻青金色的大鳥自那光徑後頭追了上
來。
是迦樓羅！
青龍心中一驚，然而牠尚未回神，有個長長的白色東西跟在那金翅鳥
後頭衝了出來，那白色東西尾巴上拖著一個繩圈，繩索的另一頭則拖著一
隻正盡全力在河面上奔跑的驢子，驢背上還馱著什麼東西。
那是……
「驪珠！」那青龍突然驚叫一聲，從那紅衣判官身側急竄而出，朝那
光徑直奔而去。
這到底是……
那判官皺起眉頭，之後伸手抄起一支撐船用的長篙，自船板上一縱身，
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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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未 部落格《月出‧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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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 218-160-179-191.dynamic.hinet.net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