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蛇龍體形雖大,但極是靈便,雖則撲空,身子凌空一扭一轉,便又
對準少年拿著瓶子的右手直撲過來!
瓶子……得毀掉那個瓶子……
「牠要的是那個瓶子!」一旁的金翅鳥見蛇龍兩次撲擊都對準了少年
的右手,登時大喊:「快扔掉它!」
少年聞言,登時醒悟,只是這時那張血盆大口已在自己身前寸許之地,
情急之下,他往後仰倒,手上使勁一拋,將那青玉瓶子朝上擲去!那蛇龍
要的原是瓶子,見瓶子飛騰而出,當下也不顧那少年,身子一竄,直追而
上!
然而,就那牠就要抓到那只玉瓶的當口,血湖上方約莫丈許來高之處
出現了詭譎的電光,那光先是閃了一陣,跟著幾聲像是什麼東西在火裡爆
開的聲音「劈啪劈啪」地響過,之後那閃光之處便「轟」地一聲整個地炸
了開來──
「殿下小心!」蛇龍身上的巨螈一聲驚呼。
眼見蛇龍主僕就要被那道不知名的火燄捲入,站在岩山上的金翅鳥騰
身而起,抓住了蛇龍主僕,跟著翅膀一振,飛離了火燄所及的範圍。那蛇
龍被這爆裂聲一嚇,整個軟軟地垂在那金翅鳥的腳爪上,身上那近乎透明
的青色逐漸褪去,變成閃爍著七彩光澤的珍珠白。
少年的目光緊隨著那一蛇一鳥,完全沒注意到有樣東西從那團火燄當
中飛了出來──
「啪!」
一樣東西從少年帶傷的右肩直貫而過,落在他身後三尺之地。
剎那間,丹田與胸口那模糊的騷動感成了深入骨髓的灼痛,從丹田燒
到他的右肩,再燒到他的胸口。
少年的臉整個刷白,他將左手按在右肩上,慢慢地回過頭去。
只見先前在奈河碰上那名判官所拿的怪異摺扇正斜插在湖水當中。
他低下頭去,顫著手,緩緩地拉開胸口前襟,只見那覆在傷口上的黃
紙符咒已然被一種燒得很慢的黑色火燄燒去一角,一股青氣自那符咒底下
的傷口開始迅速地向外蔓延。
少年心底一涼,跟著雙腿一軟,整個人倒在深及膝彎的湖水當中。此
時他眼中所見盡是無邊無際的紅色燄火,耳中所聞盡是火燄燃燒的聲音,
那火燄吞噬著他的身體,一寸一寸地將他自這肉身抽離……
不……
那金翅鳥飛騰在半空中,先是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血湖上方憑空多
出的一道裂口,那兒仍然不時爆出火花。
「這是怎麼回事?」牠喃喃自語地問。牠在血湖過了兩百年,從未發
生過這種事情。
「放開我!」一個女聲從牠爪下傳來,牠低頭一看,只見自己所抓的
並不是一條蛇,而是一條龍……不,應該說是某種介於蛇與龍之間的東西,
她的形體確實是龍,但是那細緻溜滑的冰冷鱗片卻是蛇族才有的特徵。那
東西的眼睛看向少年的方向,掙扎著想要脫出金翅鳥的掌握。
「放我下去!」那聲音聽起來帶著一絲焦急的意味。「不然就來不及
了!」
一時間拿不定主意對方到底是什麼東西的金翅鳥腳爪一鬆,將那東西
丟下了血湖,而那東西的身體才沾上湖水,便無聲無息地往下潛去,再也
不見蹤影。
就在此時,那始終未發一語的牛頭走到少年身邊,彎下腰去,將手探
進少年懷中,慢慢地從那裡面抽出一根足有兩人高的火叉。
燃燒著黑色火燄的火叉。
那牛頭將那火叉高舉過頭,輕輕地嘆了口氣。「我這是奉命行事,小
兄弟,你須怨我不得。」
少年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他的聲音,兩眼恍惚地看著那火叉的叉尖。
一旁的老驢不安也似地蹭了一下蹄子。
幾乎就在老驢的蹄子再次落在湖面上的當口,血湖開始微微震動起來,
那震動越演越烈,湖水開始從那不知是龍是蛇的東西潛入的地方開始形成
一個血紅的漩渦,那漩渦越轉越深,越轉越大,凡它所到之處,那些個蔓
生的花莖一一彎折、斷裂,隨著那血流開始旋轉。
那漩渦很快地便捲向少年與那牛頭所在之處,牛頭見勢不好,連忙向
後退卻,然而少年此時已然意識不清,很快地便被那漩渦捲了下去。
老驢見主人被這血流帶走,縱身一跳,跟了上去。
而那在空中注視著這一切的金翅鳥先是看了那牛頭一眼,又看了那渦
漩一眼,之後兩眼一閉,也跟著俯衝而下。
※
又是一天過去,夜色深沉。
龍女避開所有隨侍的水族,獨自浮在水面上,注視著北國的夜幕。
初春時節,北方的海水仍是十分寒冷,在這失卻陽光照射的夜晚尤甚。
這片廣袤的黑色水域雖不若故鄉東海那樣溫暖熱鬧,卻自有一股鎮懾心魄
的力量。
此後,她便要以此為家了。
龍女的身體隨著那冰冷的海流上下起伏,兩眼靜靜地注視著高懸天際
的蒼白月光,長途跋涉之後的身體確實十分疲憊,然而此刻的她卻一點也
無法入睡。
這樣很好,她想,這樣一來,她就不會再做夢,更不會再夢見那個人
了。
崑崙。
『殿下,您請回吧,不要再到這裡來了。』他那時候是這麼對她說的。
開頭那幾年,她常常會夢見她和那個人在竹林分別的那一天。但是,
無論她夢見這件事情多少次,那句話仍然像是一把利刃冷冷地插進她心裡。
每次當她以為自己已經忘了他的時候,她總是會再做一次這個夢,彷彿在
她身體中還有另一個她,這個她不允許自己將那樣的心痛盡數遺忘。
這個她拿著刀子狠狠地凌遲自己,但她無力阻止,每回做夢,她總覺
得自己彷彿又死了一次。
夢境反反覆覆去了又來,那森翠的竹林和那人的最後一句話成為她揮
之不去的夢魘,總是在她猝不及防的時候冒出頭來。或是如此,當她明白
這一切是父親一手促成的結果時,她所有的悲傷全都變成了找不到出口的
憤怒。
父親從來就瞧不起龍族以外的族類,其中又以人類為最。她能夠明白
父親不願自己與人類結為連理的父母心,但是,在心底的某個角落,她永
遠無法原諒父親。
他殺了那個人。
竹林中的劍客或許仍保有那個人的外貌和心智,但是,她所愛的那個
人已經死了。
在他為她吃下蟠桃的那一瞬間便死了。
她側過身體,感受著周遭海流的波動。
『自從崑崙先生設下竹林咒陣之後,可從沒聽說他什麼時候出來過呢。』
涇河老黿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總是出了什麼事吧。』
崑崙……你……
我……
她在水中晃晃悠悠地往下沉,海面上的月光只剩下一道巴掌大小的彎弧。
在那波動的月光底下,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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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未 部落格《月出‧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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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 218-160-179-191.dynamic.hinet.net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