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有些惶惑地跟在劍客身後,和尚和童子則走在他後頭,和尚不知
為何亦步亦趨走在那童子身後,兩人之間恍如一條繃緊的弓弦,一觸即發。
這又是怎麼回事?
這座石梯不像他們剛來的時候那麼難爬,雖然看起來是往上走,但感
覺上卻像是在向下走似。走了數十階後,少年回頭一看,這才發現他們來
時的道路已然消失無蹤,底下一片汪洋。
和尚、童子和其他跟在他們後面走上階梯的人全都當不見了──
「應真,你只管往前走就是了,不要回頭。」
一個聲音傳來,是和尚的聲音,然而少年卻看不到對方的身影。
少年戰戰兢兢地回過頭去,發現劍客已然上了梯頂,正往海面眺望。
他牙一咬,眼一閉,一手扶著山壁,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
那石級頂端便是他們來時的港灣。
上得梯頂,眼前的「人」正三五成群地準備離開,先前向他們兜售人
骨念珠和弱水的人和十數個形貌相類的同伴也在此列。只見那群鳥人雙臂
一張,一聲尖嘯,剎那間便化為一群青琉璃色的大鳥,一振翅,便隨風而
去。
是迦樓羅!
迦樓羅又被稱為金翅鳥,是羽蟲中地位相當尊貴的靈獸,牠們以龍為
食,向與龍族勢同水火,如今卻成群結隊地在龍族領地現身,還在海市兜
售「弱水」,實在是匪夷所思……
少年回過頭去,只見童子與和尚正踏上石梯頂端。
「你是芝靈吧?」
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讓那童子背脊一僵。
「所以你在『三生巖』上……」和尚抓住那童子的肩膀。「見過『我』……」
和尚的語氣一反常態地冰冷,一旁的少年不禁想起先前在竹林中被他
箍住手腕的事情來。
「我有話要問你。」和尚冷冷地說。
那紫衣童子昂著頭,瞪著和尚看了好一會兒,之後掙開和尚的手,站
在一旁,只是一言不發。
「元空,」一旁注視著海面的劍客回過頭來,叫了那和尚一聲。「回
程要拜託你了。」
此時人已散盡,海水也已開始淹上眾人所在的岩頂,和尚走到水邊,
將身上的菩提念珠往海裡一拋。那念珠入水不沉,反而逐次漲大,最後竟
成了一艘小舟,上面還有站著一名船夫;那船夫全身上下裹在一身寬大的
黑衣裡,手上纏著布,頭上的竹笠壓得很低。
「請。」和尚說著回頭看著那紫衣童子,那童子瞪了他一眼,之後悻
悻然地上了船。
在童子上船的那一剎那,船上的船夫像是有些畏懼似地縮在一旁讓路
給他。跟在童子身後的少年從竹笠的側面窺見,那竹笠底下的人竟是一具
白骨。
「道……道長!」
就在劍客正要上船的時候,一個氣喘吁吁的女聲傳來。少年循聲看去,
發現那不是別人,卻是先前與白龍一起搶走太陰鏡的矮小婦人;她全身溼
透,看來十分狼狽,手裡拖著一截長約尺許、帶著火灼痕跡的木頭,幾乎
是她身長的一半。
「是妳!」少年在船中站了起來。
「你認得她?」劍客問。
少年點頭。「她是白龍的隨從。」
「先上船罷,這裡要沉了。」劍客走上兩步,將婦人與那木頭一把抱
起,之後將她放在少年身側的座位上。
「……多謝先生。」婦人低聲道謝,將那木頭放在船板上。
她看來筋疲力盡,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少年看著那截木頭和其上的火灼痕跡,不自覺地抓緊了自己的手。
月將西沉。
而「海市」在他們一行離島之後,便即消失了。
※
海市,蜃樓。
肩上站著一隻金色大鳥的男子坐在紅色宮燈下,一手輕輕地拍著
鳥兒的翅膀,看著眼前白髮蒼蒼、面容枯槁的老婦。
是狐狸。
一隻年近五百的小狐狸。
男子的嘴角浮出一絲笑意。
五百、一千和一千五是修道者的天劫之年,這隻小狐狸到這裡來,
很可能是要求取躲避天劫的方法。不過……
『妳是管狐?』他問。
『是便如何?』老婦的嗓音又尖又高,聽起來十分刺耳。『老身
聽說,只要到了「海市蜃樓」,「蜃樓」的公子魈就會為你指出一條
明路,可是真的?』
『這是說,如果妳出得起價的話。』男子笑了。『我不做賠本生
意。』
『那是當然。』老婦不耐地揮了揮手。『我們要殺一個人。』
『我們?』男子問。『另一位……是妳的主人?』
『不,此事和元君無關。』老婦很快地否定了男子的臆測。『是
老身要殺人。』
『所以是「妳」要殺人。』男子的表情帶上了幾分興味。『管狐,
妳身為他人所役,即便重獲自由,恐怕天劫一至,也是命數難逃。但
是妳到這裡來,不求自由,不求延命,卻要殺人?』
『老身非得手刃此人不可。』老婦陰惻惻地[口桀][口桀]一笑。
『不過那人躲起來了,我們要找到他才行。』
『妳知道那個人躲在哪裡嗎?』男子注視著面前的老婦,一手撫
弄著肩上那隻大鳥的金色羽毛。
『他躲在一個咒陣裡。』老婦嘴角抽動,露出一口森森白牙。『那
個咒陣有東西看守,我們進不去。』
『咒陣……』男子手指一彈,停在他肩上的那隻鳥張嘴叫了一聲,
之後向上飛去,停在不知何時橫過廳堂上方的一根樹枝上,雙目大睜,
彷彿可以看穿眼前門戶一般地看著前方。
『是什麼樣的咒陣?』他問。
『是個竹林,』老婦說:『有隻獅子。』
『有獅子的竹林?』男子像是聽見了什麼有趣的事情,眼神閃爍。
『那竹林的主人……可是叫做崑崙?』
『你認識他?』老婦瞇起眼睛。
『不,我只是剛巧聽說過他的名字……』男子露出一絲意味深長
的笑。『就我所知,沒有任何活著的東西能夠通過那個咒陣,妳要殺
的那個人恐怕已經死了。』
『不,』老婦的眼神一瞬間燃燒起來。『那人沒死全。』
男子看著她,意示詢問。
『我要他──』老婦[口桀][口桀]怪笑起來。『永世不得超生。』
『這樣嗎?』男子微微一笑。『只要把咒陣的主人引出來,咒陣
本身的力量就會減弱。我可以教妳一個方法,把那個咒陣的主人引出
來一陣子。』
『要怎麼做?』一瞬間,那張滿是皺紋的面孔顯得有些急切。
『妳可知道那咒陣的主人是誰?』男子問。
老婦搖頭。
『那個咒陣的主人叫崑崙,他曾登門向東海龍王求親,可惜沒有
結果。』男子說:『那位龍族公主近日便要出閣,妳去找她,請她送
個口信到竹林去,崑崙就會出來了。』
『是嗎?』老婦的眉頭皺得更深了。『萬一那人不出來呢?』
『這妳不用擔心,他一定會出來的。』男子抬起頭來,看著棲停
在上方的鳥兒。『眼下,要找誰送信給他才是問題所在。』
老婦的目光緊盯著男子瞧,沒有說話。
『沒有任何「活著的東西」可以通過那個咒陣。』男子別有深意
地笑了。『妳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你……』老婦的神色突然變得十分古怪,眼中閃爍著疑懼。『你
怎麼知……』
她一句話尚未說完,那頭雪也似的銀髮轉為烏黑,微駝的背脊挺
直了,乾枯皺縮的肌膚變得粉嫩而柔軟,連身上的灰黑色長衫也變成
鮮麗的紅色女服。
此時站在男人眼前的,不是方才那名灰衣老婦,而是一位髮黑、
衣紅、豔絕的美人。
『這世上的事,只要我想「看」,沒有看不到的。』彷彿要回答
那老婦離去之前最後的疑問似的,那男子喃喃自語起來,之後對眼前
那紅衣女子微一欠身,問道:『姑娘怎麼稱呼?』
紅衣女子看了他一眼,之後輕啟朱唇,吐出一個名字來:『朱意。』
『朱意。』男子重述一次那個名字,之後問道:『我說,沒有任
何「活著的東西」可以通過那個咒陣,這話妳明白嗎?』
聽到這個問題,紅衣女子眼神當中的憎恨熾烈地燃燒起來。『你
是說……是要那孩子去送信嗎?』
『怎麼?』男子笑了。『看來妳也想要他永世不得超生?』
女子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扭曲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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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未 部落格《月出‧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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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61-228-242-112.dynamic.hinet.net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