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族父女、迦樓羅、婦人與少年回過頭去,只見一名紅衣判官輕飄飄
地踏在風中,在他們身後悄然而立。
少年見了那判官,心頭一跳,握緊了拳頭。
「請恕下官眼拙,」那判官看也不看少年一眼,神色十分嚴肅地看著
那青龍。「聽您方才所言,莫非閣下便是錢塘龍君?」
「是又如何?」青龍看了自己背上所負的金翅大鳥一眼。「我還不知
道陰司什麼時候管起我們靈獸的閒事來了。」
聽到「我們靈獸」四字,在青龍背上伏身而臥的迦樓羅王忍不住笑了
出來。
「靈獸原不受陰司管束,只是下官與貴客此番也算是有緣,還是得給
您提個醒。」紅衣判官看了那蛇龍一眼,道:「您這位走岔了路的晚輩如
今已經回歸正途,請您嚴加訓誡,萬不可再行造次擅入冥府。若是驚動了
十王殿或羅酆山,這事便萬難善了。」
「你言下之意,是我父女還得感謝你放我們一馬?」青龍冷哼一聲。
「回去告訴你那幾個主子,你們那陰惡之地,我可沒那麼好興致再去拜訪。
迦樓羅這老小子在你們那兒住了這些年,也儘夠了,這便回須彌山去,是
決不回去的了。」
「是麼?那就好。」那紅衣判官微微一笑,之後看向一旁的少年,問
道:「小兄弟,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可是叫作謝應真?」
他這話問得突然,少年心裡一驚,還沒答話,一旁的蛇龍已然護在他
身前。「你問這個做什麼?」
紅衣判官看了蛇龍一眼。
「這位小兄弟並非靈獸,而是人鬼。下官職責所在,還請殿下不要多
管閒事。」他說著回頭看向少年,又問了一次:「你可是叫作謝應真?」
少年抬起頭來,與那紅衣判官正面而視,只覺得五臟六腑全都絞在一
處,先前入冥之時在那古木咒陣中所想的念頭重又在心中浮現:
我到底是該把「太陰鏡」丟開,到冥府受刑之後再世為人?還是把
「太陰鏡」拿回來,在陽間躲一輩子比較好?
或許他早就知道這個答案了。
少年深吸一口氣,朗聲道:「晚輩確實是叫作謝應真。」
聽那少年自承姓名,那判官又問:「你母親可是禮部侍郎崔大人的么
女?遇賊身亡的?」
「沒錯。」少年點頭。「您此來是為了拿我回去銷案嗎?」
那判官沒有回答少年的問題,目光炯炯,盯著他看了半晌,之後方道:
「我是十三年前你陽壽將盡之時,負責將你帶回陰司的判官。」
少年抬起頭來,一旁的龍族父女與婦人、迦樓羅王也凝神靜聽。
「原本這事是由鬼差負責,不過拘魂無常找遍了你父母的至親好友家
中,也找不到你的去向,最後上報陰司,由判官負責緝拿。我花了幾個月
的工夫,最後發現你讓一隻……讓一名狐女帶走了。」那判官的聲音很平
靜。「根據生死簿的記載,你那時候應該已經年近三十,不過,當我找到
你的時候,你看起來卻是個只有三歲左右的孩子。」
少年沒有說話。
「碰上這樣的情況,照理說,應該要上報陰司,再決定如何處置。不
過,那天隨我前去的牛頭鬼卒失手錯傷了你,之後我們就再也找不到你的
下落。我是不知道你這些年來身在何處,不過……」紅衣判官說著上上下
下打量著少年。「你這幾年的歲數……似乎沒有受到延遲了?」
少年遲疑了一下,之後點了點頭。
「之前的延遲是因為……因為那狐女的關係嗎?」判官問。
這回少年的表情更加遲疑了,不過最後仍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見他點頭,紅衣判官像是鬆了一口氣。
「我會把這件事情報上去,請所司重新計算你的陽壽。」判官道:
「這可能需要一點時間,不過,在你新的陽壽未盡之前,冥府是不會再找
上你的。」
少年聞言一怔。「您是說……」
他正想問話,遠處傳來一聲淒厲的呼喊:「不!崑崙!不要!」
聽到那個聲音和那個名字,蛇龍主僕和少年的臉色都變了。而青龍、
迦樓羅王和紅衣判官也轉過頭去,看向聲音來處。
──那聲音是從鬼門傳來的。
少年心頭一跳,猛地想起先前所見的那半截人手。
不會是……
「驪珠,」青龍回過頭來。「妳帶著那小兄弟和阿榮,我們過去看看!」
※
那是天將亮的時候。
當那團黑氣開始從樹林裡冒出來的時候,在鬼門附近說話的紅衣女子
與黑龍都沒有注意到那個東西。
首先察覺到樹林中有動靜的是黑龍。然而,當牠發現那東西從林子裡
頭朝他們衝過來的時候,牠其實沒有多少選擇──
「珊瑚!快走!」
黑龍大吼一聲,跟著身子一伏一竄,尾巴橫掃過去,就在牠以為自己
已然將那東西攔下的時候,一股針刺般深入骨髓的陰寒從他周身的鱗片滲
入,之後他的身體不自覺地扭動起來,想將那種陰冷的感覺驅出體外。
而就在牠與那冰冷的感覺掙扎的時候,那團黑色的東西已然從他身邊
越過,在那紅衣女子身前停了下來。
紅衣女子謹慎地看著那東西,退了一步,再一步。
那是什麼東西?從那東西的模樣看來,應當不是活物,然而,它到自
己身前便停了下來,簡直就像是來找她的。
這到底是……
紅衣女子用眼角餘光看了那黑龍一眼。他看起來像是不大舒服,不過
似乎沒有受傷。
正當那紅衣女子隔著一段距離探看黑龍之際,有樣東西從那團黑色東
西當中冒了出來──那是一隻手。一隻沒有上臂,只剩下肘腕掌指的右手,
手上還握著一樣東西。
一把看起來很眼熟的長劍。
認出那柄長劍的剎那,紅衣女子的臉色整個僵住了。
「崑……崑崙?」
那隻持劍的手突然一鬆,長劍「噗」地一聲往地面插落,之後在她面
前攤了開來。
那隻手的手心裡還有一樣東西。
這東西在她看來也很眼熟。
那是龍珠──當年她送給那個人的龍珠。
「珊……瑚……」
那團黑色的東西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像是在叫她的名字。
紅衣女子站在那兒,目光緊緊地鎖在那隻手上。而那隻手先是將那顆
珠子塞進她手中,之後有些遲疑地將手背貼上她的前額,再慢慢地沿著她
頰側的稜線往下移,最後停在她的頸邊。
「崑崙……」
紅衣女子此時已然確信自己眼前這隻手的主人是誰,她看看手裡的龍
珠,又抬起頭來看著那不知道該說是什麼的黑色流體,最後看向停自己眼
前的那隻手。
「你……怎麼……」
她的聲音在發抖。
明明有話想問,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那隻手的姆指輕輕撫過她半邊臉頰,然而她咬著嘴唇,忍不住低下頭
去,哭了起來。
她不知道那隻手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不過,就在她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那隻手已然回到那把插在地面上
的劍旁邊,掌心頂著劍柄,五指交纏,結成一個奇怪的手印。
「不……」見到那個手勢,紅衣女子的臉色登時變了,她一把抓住那
隻手的五隻手指,阻止它繼續結印,同時尖叫出聲:
「不!崑崙!不要!」
然而,一切都來不及了。
只見龍女所握住的那隻手一寸一寸地被那團黑色的東西吞噬、同化,
先是手肘,再來是手腕,最後那五隻手指在她手中化為黑色的流體,從她
指縫當中一點一點地流失,向後退走……
就在那隻手消失的瞬間,一抹翠綠自劍身與地面交界之處開始迅速地
向兩旁擴散開來,一轉眼工夫,眼前那幽暗的樹林已然被一叢叢挺拔的巨
竹所取代。
紅衣女子看著那座竹林,伸出手去,那竹林前方橫亙著一道無形的牆。
弱水。
那是──龍族無法渡越的陣界。
「不……崑崙……」龍珠「啪」地一聲掉在地上,紅衣女子一手撐在
那道看不見的牆上,另一隻手在牆上拍打出來。「崑崙!你回答我!崑崙!」
見那紅衣女子哭倒在竹林外邊,她身後那條黑龍慢慢地上前幾步,又
停了下來。
他站在原地,注視著那紅衣女子的背影,半晌,便即黯然離去,完全
沒有注意到在不遠處也有另一雙同樣在注視著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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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未 部落格《月出‧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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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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