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翅鳥飛騰在空中，先是四下看了一眼，之後方才慢慢地將目光定
在眼前那鳥人身上。
「你就是那個公子魈？」牠問。
「不敢，」鳥人微一欠身。「正是在下。」
那金翅鳥皺起眉頭。「你是羽蟲？」
鳥人輕笑一聲。「很久沒聽過這個稱呼了，不過我確實是羽蟲沒錯。」
金翅鳥看看他，又看看倒在一旁的少年、老驢和蛇龍。
「這孩子──」牠的頭朝少年的方向一點。「他說你要『涅槃血石』？
你可知道那塊石頭是什麼東西？」
鳥人歪著頭，像是很有幾分興味似地瞧著那金翅鳥。
「我以為這位小兄弟解開『來需[魚侖]鎖』的條件應該是由他把血石
帶來交給我？」
「我可不會讓一個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的傢伙拿著它，不管是那孩子
或你都一樣。」金翅鳥的眼神帶著一絲責難的意味。「你要這涅槃血石，
當知這『涅槃』之名的由來？」
鳥人微微瞇起眼睛，雙眼重瞳在金色毛羽環繞之下顯得深不可測。然
而與牠對視的那隻青金色大鳥完全不為所動，彷彿要是他說不出一個能令
牠滿意的答案，牠便會帶著那血石遠颺而去。
「所謂涅槃……」鳥人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臉上的口喙幾乎沒有動。
「寂滅而已。」
「你……」金翅鳥的眼神顯得十分驚訝。「你知道？」
「我知道的可還不止這些……」鳥人別有深意地笑了。「迦樓羅王，
你第一世活了三千年，這一世的一千五百年還剩下多少呢？一百五十年？
還是一百五十一年？」
那金翅鳥只是瞪著他瞧。
「又或者……」鳥人雙手一攤。「你想回血湖去，等待再一次的無盡
輪迴？」
無盡輪迴？
聽到這四個字，一旁的蛇龍心中凜然一驚。
她曾聽說，有種東西能讓壽命未盡的靈獸延生，進入「無盡輪迴」。
與六道輪迴不同的是，這種轉生方式會讓靈獸以牠進入無盡輪迴時的姿態
轉生，不須再由胞胎開始成長；但是，每轉生一次，該世的壽歲便只剩下
上一世的半數，除非牠將那樣東西轉給另一隻靈獸，否則牠便會持續轉生
下去，無休無止。
她也曾聽說，有隻年壽原本不長的鱗蟲因緣際會進入「無盡輪迴」之
後，沒幾年便即身亡──在牠真正死去之前，牠朝生暮死、暮死夜生，晨
露未乾，便已歷經數百次生死輪迴。
最後牠的親生母親親手殺了牠，之後自殺。
但是，眼前這兩隻大鳥為何會說起這「無盡輪迴」的事來？那「涅槃
血石」究竟是……
就在蛇龍驚疑不定之際，那金翅鳥再次開口：
「等不了一百五十年的是你吧。」
那鳥人沒有回應。
「你是刻意等到自己年壽將盡，才叫那孩子來找我的。」金翅鳥看著
眼前那和牠同屬羽蟲、卻又不大像是羽蟲的鳥人。「你那麼想要活下去？」
鳥人笑了。「想得很呢。」
「和那塊三生石上的誓約有關？」那金翅鳥說著將頭朝鳥人身後的古
老石碑一點。
鳥人眼神一瞬，不過他終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道：「我現在還不
能死。」
「血石所有的主人都曾說過這句話，我也說過。」那金翅鳥不為所動。
「你那誓約可有達成的一天？達成誓願之後，你就會願意乖乖等死嗎？」
鳥人仍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轉身低頭，看著那在水中奄奄一息的
少年。「迦樓羅王，容在下說一句，你我還有很多時間慢慢商談，不過這
位小兄弟未必等得及了。」
那金翅鳥低頭看了少年一眼，之後轉頭瞥了那鳥人一眼，又再回過頭
去看著那少年。
「也罷，」牠嘆了口氣。「你既然知道這是什麼東西，那須怨不得我。」
牠說著口一張，吐出了一樣東西來。
那是一塊約莫拳頭大小的石頭，石頭閃耀著琉璃色的光輝，看上去光
彩奪目，十分美麗。
然而，幾乎就在金翅鳥吐出那塊石頭的同時，四周一暗，原本陰冷的
空氣陡地變得寒冷刺骨，彷彿那石頭將周遭的光與熱全都給吸走了似的。
「唔……」躺在池水中的少年突然從喉嚨裡發出一個奇怪的聲音。
蛇龍又看了那金翅鳥與鳥人一眼，之後尾巴一擺，悄沒聲息地朝少年
那兒游了過去。
只見少年整個身體繃得筆直，雙目大睜，一道奇怪的黑色污痕像是從
他胸口滲到衣服外頭，還在不住地向外擴散。少年全身不自主地顫抖著，
而老驢在一旁用口鼻拱著他的肩膀，像是想要把主人拱到自己背上去。
那蛇龍暗暗嘆了口氣，尾巴一擺，將少年從泉水中捲起，輕輕放在老
驢背上。而在她將少年了無生氣的軀體放在驢背上的時候，她方才發現那
老驢的四隻蹄子竟是站在水面上，而非泡在水中。
這又是怎麼回事？
此時，那金翅鳥已然將「涅槃血石」抓在爪上，對那鳥人道：「我有
條件。」
「到這裡來的，誰沒有條件？」鳥人微一欠身。「請說。」
金翅鳥看了少年、老驢與蛇龍主僕一眼。「你要保證讓我們五個平安
離開冥府。」
鳥人點了點頭，手一拍，一盞飄在空中的紅色宮燈晃晃悠悠地從他身
後轉了出來。
「跟著這盞燈走，它會帶你們到鬼門去。」
「……很好。」金翅鳥像是仍有些許疑慮，不過牠點了點頭，跟著一
振翅，便要將爪上那琉璃色的石頭遞到那鳥人手裡。
「且慢！」蛇龍突然出聲阻止了那金翅鳥，挺直了身子，冷冷地看著
那鳥人，問道：「太陰鏡呢？公子魈，你該不會說你忘了吧？」
鳥人回過頭來。
「太陰鏡當然是可以還給他，不過……」他說：「對他來說，那面鏡
子已經沒用了喲。」
「……什麼意思？」蛇龍一怔。
「太陰鏡所行的攝命之法，是給年壽已盡之人躲避陰司追緝的術法。」
鳥人回身走上兩步，彎身看著少年的臉。「這小兄弟曾被冥府陰火所傷，
是他師父以咒封住傷口，才用得上這太陰鏡，可是……」
他說到此處，突然停了下來，伸手按在少年的胸口上，仔細地端詳著
少年那眼神渙散、不住顫抖的蒼白面孔。
這是……不……這應該是……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蛇龍的聲音高了起來。「你一開始就只是要
他到冥府來送死嗎？」
鳥人像是沒有聽到她所說的話，站起身來，指著那少年胸口那奇異的
黑色污痕，問道：「殿下，您可知道這是什麼？」
「什麼？」蛇龍又是一怔。
「這是陰火。」一瞬間鳥人的眼睛像是閃爍著十分愉悅的笑意。「那
麼，您知道要怎樣才能把這陰火撲滅嗎？」
「我……」
蛇龍還來不及說話，一旁的金翅鳥已然開口：「要滅冥府陰火，惟有
陽間日照。」
「沒錯。」那鳥人手一翻，不知從什麼地方拿出了那面「太陰鏡」，
朝那少年胸口一扔，彷彿那不過是塊破銅爛鐵。「太陰鏡我這便還給他了，
你們若還想救他，就快點把他帶到陽間去。我一拿到血石，就會開始轉生；
我一轉生，這『蜃樓』的咒陣就消失，直到轉生完成為止。而這陣界一旦
消失，鬼王就進得來了。」
鬼王。
聽到這個名字，金翅鳥微微一顫，而蛇龍主僕想起早先在奈河邊上聽
到那對黑白無常的對話，也有些不安起來。
「跟著那盞燈走，只要走得夠快，應該就還來得及。」鳥人退了數步，
作勢要拿取金翅鳥抓在爪上的血石。
「保重了，各位。」
他說著對他們微微一笑，之後伸手一探，抓住了迦樓羅王爪上的那顆
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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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未 部落格《月出‧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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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 218-160-179-191.dynamic.hinet.net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