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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是一座僧人的石刻立像。     石像出自藝匠之手,是一位夫人的虔誠供養。原本應當立在廟中 接受信眾的香火,但卻因為一場牛車翻覆的意外,墮入雲霧繚繞的深 谷。     運送石像的人試圖要把它給拉上去,不過最後無功而返。     之後,一切就沉寂了。     石像身上逐漸攀附了重重的青蘿與葛藤,山間的風雨、露水的浸 潤與苔蘚的侵蝕就是歲月的全部。     原本該是如此的。     不過,這一切都因為那個男人的到來而有所不同。     『砰──』     一開始,那只是個重物摔落的聲音,石像不明白那是什麼,也不 覺得好奇。然而,就在那聲巨響過後,一股溫熱的液體自它後方湧流 過來,那東西很快地便滲入了石頭的肌理,帶來一種奇異的感受。     腳上傳來一種比被棘草刺到更加尖銳的疼痛,那股疼痛緩緩地蔓 延開來,從腳至腿、到腰脅、之後上行到肩臂、再到頭頸。那種感覺, 就好像回到了從前、回到藝匠從巨大的岩塊當中把它琢磨出來的時候。     它忍不住抖了一下,積在肩上的白雪「啪」地一聲落地。     這……     它低下頭去,慢慢地將雙手舉了起來,就著日光細看;石頭表面 那青灰色的斧鑿痕跡底下,隱隱有什麼東西流動著。     之後它轉過頭去,看著那個從懸崖上摔下來的東西。     那是個年輕的男人,他身上的衣服勾破了好幾處,鮮血從口鼻當 中溢流而出,臉上帶著一種木然的驚駭與恐慌,那張灰敗的臉看起來 有點像是藝匠那躺在棺木中的母親。     男人的鮮血正自他體內湧出,往它的方向流淌。     石像掙脫了身上糾纏不清的藤蔓,伸出那直挺挺的右手,輕輕地 壓在男人的胸口上。     另一股奇怪的麻痛感從指尖竄流進來,之後它放在男人身上的手 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吸住了,竟是抽不回來。     男人的雙頰開始凹陷,之後逐漸乾枯,最後連覆在骨頭上的那層 薄皮也逐漸消失,地上只留下穿著衣服的骸骨。而它的身體卻逐漸脫 離了石頭形貌,蛻變成人的模樣。     它捋起灰色的衣袖,好奇地注視著那柔軟而帶有韌性的皮膚,它 的手摸起來就像是當年藝匠的手,只是藝匠的手是溫的,它的手卻很 冰冷。     『奭生……你在哪裡……你出來……出來……』     一個女人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像是在找人。     它回頭看了地上的白骨一眼,很快地彎下腰去,將那具白骨連衣 服鞋子一起抱了起來,之後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它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也不知道這個墜崖的男人為什麼 會讓自己變成現在這麼模樣。     它只知道,身後那個女人會毀掉這一切。     早先的它或許不會介意這些事情,不過,現在的它並不急著想要 回到原來的樣子。     或許它最後還是會想要回到原來的樣子吧,不過,不是現在。          ※     情勢改變了。     此時曙色初露,但天色仍帶著一層曖昧不明的霧灰。     狐女像是被什麼人攔腰打了一拳,匍匐於地,白色的長髮和深紅色的 衣袖整個披散,然而她仍自緊緊地抓著那白骨的頸子,不肯鬆手。     白龍與她相距不過數尺,已經完全自「遊仙枕」中脫出;牠繞著少年 盤成三圈,眼睛變成極深的紅色,身上的麟片看來不再是閃爍著七彩微光 的珍珠白,而是一種奇異的淡青色,彷彿整個龍體是一道活生生的水柱, 也像是一條白色大蛇。     「殿下!」     那禿髮婦人在白龍鑽出遊仙枕時被震到一旁,此時翻身站起,叫了那 白龍一聲。然而白龍並不理會,兩眼目不稍瞬地盯著狐女,彷彿只要對方 一動,牠就要起身攻擊。     而在龍身環繞之下的少年站在原處不動,他右手的袖子上血跡斑斑, 臉色慘白,整個人看起來縮了一截。一截燒焦的木頭躺在他腳邊,正是遊 仙枕,木枕中央被打穿了,有一個拳頭大小的空洞。     而在此時,一旁倚樹而坐的劍客慢慢地張開了眼睛。而他睜開眼睛所 看到的第一樣東西,就是那顆發出淡淡紅色光澤的龍珠。     那顆珠子在他身前咫尺的草叢中發出柔和的光芒。     「好孩子……」     「你……」     兩個聲音同時從狐女身上發出來,一老一少,一低一高,不過顯然前 者占了上風。     少年的左手壓在右肩傷處,右掌在白龍面前張開,一道小小的火燄瞬 間將他掌心沾血的符紙吞沒。就在紙符燒化的那一瞬間,白龍整個委頓在 地,逐漸恢復了原來的形貌;一旁的禿髮婦人見了,連忙趨前照應     少年跨過龍身所圍出來的圈子,走上兩步。     「婆婆,不要緊吧?」他問。     那狐女撐起半個身子,坐了起來,皺紋在那張掩藏在白髮之下的臉龐 上逐一浮現,口鼻處向前突出,一若狐吻,嘴角橫咧而開,露出利齒。     「你要替他說情?」她語聲森然。     「應真不敢。」少年雙膝一跪,與狐女相對而視。「只是……人死百 了,婆婆您何苦把自己陪上?」     狐婆沒有說話。     「應真這就陪婆婆上師父那兒去,」少年道:「師父一定有辦法,能 救婆婆脫出五百年的天劫。」     狐婆仍是不作聲,半晌,[口桀][口桀]地笑了起來。     「好,應真小子,你總算沒辜負婆婆這幾年的拉拔教養。」她說著冷 冷地看了那具在自己手下掙扎的白骨一眼。「老子沒心沒肝,兒子倒還稱 得上有情有義。」     兒子?     聽見這兩個字,狐女手下的白骨與和尚均是一怔。     「妳說什麼?」和尚走上一步。「兒子?」     狐婆斜睨了和尚一眼,沒說話。     一旁的少年站起身來,輪番看了和尚與白骨一眼。     「先母崔氏,為禮部侍郎之女。」少年深吸一口氣,續道:「隨先父 南下調任途中,遇賊身亡。」     「喀!喀!喀喀!」     聽此一說,那狐婆手下的白骨又自開始掙扎著想說些什麼,喀喀喀喀 地亂響起來。     和尚看了一旁的童子一眼,只見那童子也是一臉訝然。     「你……你沒死……」     少年轉過頭去,沒有說話。 --  左未 部落格《月出‧流沙》     http://www.wretch.cc/blog/canterville    bbs個板 kkcity永恆的國度 telnet://bbs.kkcity.com.tw Moonrise 無名小站 telnet://wretch.twbbs.org P_Quicksand -- 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可以不殆譬道之在天61.228.241.1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