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龍宮。
「殿下，涇河白黿求見。」
聽到這句話，原本在水晶壁前沉思的赤龍轉過頭來，向門外報信的銀
魚點了點頭。不多時，那銀魚便領著一隻白色巨黿來到水晶壁前。
白黿游上前去，向赤龍見禮。「珊瑚殿下，久疏問候了。」
「好說。」那赤龍屏退領白黿前來的銀魚，之後道：「黿公近來可好？
涇河大平無事吧？」
「託殿下的福，一切安好。」白黿道：「殿下明日就要出閣，老黿此
來，是來向殿下道喜的。」
「您費心了。」赤龍點了點頭。
「這是應該的。」
說完客套話，那白黿「咳」地一聲清了清嗓子，之後道：「有件事，
老黿不知當不當說……」
赤龍看了牠一眼。「如果是崑崙的事，您老還是別說罷。」
白黿一怔，隨即打個哈哈，道：「說得是，說得是。殿下就要出閣，
這事還是不說為上。」
牠說著挺起身子，又向赤龍行了一禮。「那麼老黿告退了。願殿下與
北海蟠淵殿下永結同心，早生貴子。」
眼見那白黿就要退下，赤龍忍不住叫了一聲：「黿公。」
白黿抬起頭來。「殿下？」
「他……」赤龍遲疑著。「他沒出什麼事吧？」
「這……」白黿伸長了頸子，彷彿要將赤龍的話聽得更仔細一點。
「殿下這個『他』，說的是哪位呀？」
赤龍聽了這話，又好氣又好笑。「黿公！」
「老黿是要和殿下說一聲。」白黿道：「崑崙先生日前到我那裡走了
一趟。」
「他去了……涇河？」赤龍瞪大了眼。「我……我以為他不會離開那
座竹林的……」
「可不是嗎？」白黿吁了口氣。
「那他……他去涇河做什麼？」赤龍只覺得心頭怦然而動。
十七妹當真把我的傳話交到他手上了？莫非……莫非他……
「來打探消息的。」白黿道：「問錢塘龍君和狐狸之間的過節，又問
了一面『太陰鏡』的事。」
赤龍聽他這麼一說，一顆心登時沉了下來。
「沒問起別的事嗎？」她悶聲問。
「殿下，您想的是他有沒有提起您。不過，老黿想的是……」白黿笑
了。「自從崑崙先生設下竹林咒陣之後，可從沒聽說他什麼時候出來過呢。」
赤龍回過頭去。「您是說……」
「老黿不敢說，不過，」白黿又自吁了口氣。「總是出了什麼事吧。」
※
白黿走後，赤龍伏在水晶壁前，閉著眼睛，腦中思緒起伏，心亂如麻。
他……出事了嗎？是因為自己的傳話？還是十七妹做了什麼事……
錢塘叔父的獨生女十七妹是蛇族公主雨師妾所生，自小就很少到龍宮
走動，和自己並不親近，但是月前突然進宮來找她。
『五姐，妳想不想再和那個裸……那個人見個面？』十七妹開口便問。
『我……』聽到「人」字，她心中猛地一跳。『他不願意再見我，我
也……我也不能再給他添麻煩了。』
『五姐就要出閣了，難道沒有話要向他說嗎？』十七妹問。
『我……』
『我知道有人能進入那個竹林。』十七妹像是急了，湊上前來，低聲
說道：『妳把身上的鱗片揭一塊下來給我，我一定把話送到他手上。』
『妳……』
看來十七妹當真把自己的傳話送到崑崙手上了。
赤龍睜開眼睛，看著水晶壁外忙進忙出的魚群。
十七妹與自己的未婚夫婿北海三世子曾有婚姻之議，這是龍宮上上下
下都知道的事；只是北海三世子已在東海龍王面前明言，那婚姻之議不過
是兩方家長醉後戲語，作不得真。而今看來，北海三世子或許是這麼想的，
然而十七妹卻未必是這麼想的。
錢塘叔父素來磊落不羈，特立獨行，當年不顧兄長東海龍王的反對，
迎蛇族公主為妻。若是自己與十七妹易位而處，崑崙或許便不會被逼到這
個地步……不，如果當年自己有勇氣向父親懇求，崑崙就不會為了成全他
父女之義獨自一人到崑崙山去……
『妳說妳要嫁給裸蟲？還是個修道的？妳有沒有想過他是什麼東西？
妳又是什麼身份？妳是我東海的女兒！我絕不許妳胡作非為！』
父王……
『那傢伙不過想找隻靈獸來使喚，妳居然就這麼送上門去！還要臉不
要！妳昏了頭，我可清醒得很！別說要我讓妳嫁他，要是讓我知道妳再去
見他，我就拿縛龍索把妳綑了！』
我……
『人家都說不和妳見面了，妳這又是何苦呢？他既然沒這福氣，妳就
把他忘了吧。』
不……我……
「殿下？」
一聲柔和的呼喚在赤龍耳邊響起，她一驚回頭，只見一群陌生的水族
在門外等候，而原本守在門口的銀魚在她跟前屈身說道：
「殿下，時候差不多了，北海的女眷來催妝了呢。」
※
前往冥府的路途一片漆黑。
跨入古木之後，外面的天光便已不復可見，一切化為伸手不見五指的
黑暗，四周只剩下不知來自何處的潮溼腐土氣味，和一股隱隱約約的寒意。
老驢像是有點害怕似開始往後退卻。
「李子。」少年收緊了韁繩，不讓老驢掙出自己的掌握。
空氣中隱隱還聞得到一陣海水氣味和淡淡的香氣，白龍主僕沒有走遠。
雖然靈獸不受輪迴所拘，不過這幽冥之地畢竟不是可以亂闖的地方。
少年還在想著要怎麼做才能讓白龍主僕現身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個聲
音，卻是劍客。
「這是個咒陣。」劍客的聲音在黑暗中如是說。「得找人帶路才行。」
「嗯。」少年點頭。「說到帶路的，我倒是帶了一個。」
少年張開嘴巴，再次吐出了那奇異的煙蟲。
「嘶……」
這回從少年口中冒出來的煙蟲，體色不是先前所見的淡青，而是一種
帶著紫色的藍，牠似乎很喜歡這周遭的黑暗與潮濕的氣味，歡快翻了兩個
觔斗之後，便開始繞著少年的身體遊走，每繞一圈，它的顏色便亮一分，
如此十數圈後，那煙蟲就像是在空中的流火，環著少年上上下下地打轉。
劍客看著那奇異的蟲子。「這是三尸蟲吧。」
「是，」少年低頭看著那蟲。「牠們原本就是六道眾生輪迴之時從陰
司帶出來的東西，要牠帶路是不會錯的。」
所謂三尸，是一種會隨著魂魄一同進入輪迴的蟲，牠們會記錄宿主此
世的善惡行事，在庚申日向陰司回報。由於牠們是六道之眾與主管輪迴的
陰司之間的一道橋樑，但凡求道長生者，均會以厭勝或服食的方式將三尸
殺死，也有人在庚申日徹夜不眠，以防三尸前往陰司告密。
「你還留著牠們。」劍客說。
眼前這少年明明受到陰司追緝，卻在身上留著這種受陰司管轄的蟲子，
著實令人費解。
「我這輩子大多數的時間都住在一個枕頭裡，就算我在那裡做了什麼
傷天害理的事，對牠們來說也不過就是個夢而已。」少年露出一絲苦笑，
抬起頭來，看了劍客一眼。「我也不想要長生不老。」
劍客看著他，之後伸出手去，攔住了那隻三尸蟲的去向，那蟲很快地
便自他指縫間穿過，繼續前進。
「你師父……她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化的？」
「是這兩三年前的事。」少年的神色顯得有些無奈。「不過她老人家
和長春子師伯到崑崙山去是我出世之前的事了。」
「你師伯呢？」劍客又問。
「長春子師伯在崑崙山就……」少年沒有把「亡故」這兩個字說出來，
只道：「不是每個人都有長生不老的因緣。」
劍客沒有說話。
「前輩也吃了蟠桃對吧？」少年問。自從日前聽和尚說劍客也曾服食
此物，他心裡不知為何就放不下這件事。
即便蟠桃真能讓人長生不老，但是，它讓你長生不老的方式卻未必是
你所願所求的。
「可不是嗎？」劍客像是不願意再說這件事，指著那尸蟲，道：「叫
牠帶路吧。」
「嗯……那，驪珠殿下……」少年四下看了看。
那尸蟲雖然明亮，卻也只照亮少年與劍客兩人四周尺許之地，以外仍
是一片漆黑，兩人完全看不見那龍族公主的藏身之地。
「別理她。」劍客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漠然。「如果她真想要阻止你
的話，她自己會跟上來的。」
少年點了點頭，之後用袖子輕輕地攏住了那隻尸蟲。
「去吧。」他說：「帶我們到血湖去。」
那蟲聽了這話，向後一個翻轉，朝另一個方向游了過去。
兩人一驢隨即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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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未 部落格《月出‧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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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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