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水濺上去的當口,一股淡淡的白煙自那木枕上
的水漬遊出。少年一驚,退了兩步,只見那白煙並未散去,而在枕邊聚集,
只見那煙越聚越多、越聚越密,最後在那枕上形成了一團雲一般的東西。
有什麼東西隱隱自那團煙霧中浮現。
兩人尚未會意過來,一個少年似曾相識的聲音已自枕內傳出:
「那朱意為什麼想要進入竹林咒陣?」
少年一驚,站在原地不動,看著那白煙慢慢地聚成一個人形──
此刻自那枕上「浮」出來的人形長髮垂肩,神情肅穆,不是別人,卻
是那深海中的白衣少女。
也是搶走「太陰鏡」的白龍。
「呀,殿下自己找到路出來了麼?」和尚問。
「不,我只是藉水之力現形,等水一乾,我也就無所憑依了。」少女
看著和尚,眉頭微微蹙起,又問了一次:「那朱意為什麼想要進入竹林咒
陣?」
「因為,」和尚瞥了少年一眼。「她想殺了『我』。」
「她想殺了你?」白衣少女仍是十分困惑。「那她為何不直接下手殺
你?反而來搶我的……我的……」
她說到此處,「鏡子」二字在舌尖滾了兩轉,無論如何說不出口,臉
上微微泛起一絲羞慚也似的紅。
那鏡子的主人確在此處,但並不是她。
和尚嘆了口氣,走到少年身旁,轉身對那白衣少女道:「殿下,您當
有話對這位施主說吧?」
「我……」那白衣少女的表情和語氣顯得有些生硬,低聲道:「因驪
珠一己之私,帶累道長……若無法及時追回『太陰鏡』,還請道長務必前
往錢塘龍宮,我父女必傾盡全力,維護道長周全。」
「這……」少年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古怪。「那鏡子……」
此時先前潑灑在那「遊仙枕」上的水漬已乾,那少女的身形逐漸消隱
而去,在她完全消失在空中之前,她又對少年深深一拜。
「望您萬勿推辭。」
之後那白色的身影便徹底地消失了。
一旁的和尚伸出手去,在少年肩上拍了拍。
「公主殿下的隨從似乎是醒了,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嗯……」
少年只覺得自己一時間千頭萬緒,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臉上微微浮
現一絲苦笑。
遊仙枕、太陰鏡、師父、鬼差……還有眼前不知為何與這些事情牽扯
在一起劍客、和尚、龍女……
該來的總會來的。
總要來的。
※
在木枕上的水漬消失之後,那白衣少女縮回枕內的龍珠當中,以手遮
面,懊喪地坐在一塊海中的岩石上。
這一切……
自己為什麼會去強搶別人的東西,甚至還偷了自己不該偷的東西……
『東海龍王罔顧北海與錢塘曾有婚姻之約,要將女兒嫁給北海三世子。
妳就這麼甘願把自己未來的夫婿拱手讓給那位珊瑚殿下嗎?』先前在東海
海濱遇上的老人所說的話重又在她腦中響起。『妳想把他要回來吧?只要
珊瑚公主回到崑崙身邊,妳就可以把他要回來了。』
不……不是這樣的……
北海與錢塘兩家確實有過婚姻之約,但那只是口頭約定。父王雖然十
分中意蟠淵哥,也確有和北海重提締姻之事的打算,但蟠淵哥自小只把自
己當成妹子看待,這一點,她是很清楚的。
只是她也一直抱著希望,希望他有回頭看著身邊那個「妹子」的一天。
蟠淵哥決意向要東海提親的時候,她只覺得自己眼前一片黑暗;但是,
當她知道蟠淵所屬意的竟是五姐珊瑚的時候,那股黑暗吞噬、淹沒了她。
為什麼不是別人,卻是五姐呢?
五姐不會愛你的,她心裡有了別人,永遠不會愛你的──不會像我這
樣愛你的。
她把臉埋在手裡,悄聲地哭了起來。
「妳……」
一開始她沒有注意到那個聲音,不過那個聲音微弱而持續地響著,最
後她掛著半乾的淚顏抬起頭來,朝那聲音的來向看去。
只見漆黑的深海中出現了一縷輕煙也似的白色氣體,看起來像是一個
披麻戴孝、約莫七八歲的小孩子。
「你是……誰?」
那個幽靈一般的孩子將轉過臉來,少女這才發現,他左半邊臉給火燒
得不成人形,看上去十分可怖。
「我是華表,」那孩子看著她,目光顯得有些好奇。「妳並不是人吧。」
「我……」那少女驚異地看著那孩子。「你是怎麼進到龍珠裡來的……」
那孩子笑了。
「『遊仙枕』可是我的地盤喲,小姑娘。」
※
等少年回到竹林中的草廬,那矮小的禿髮婦人已然醒了。她聽見少年
進門的聲音,抬起頭來,眼神顯得十分茫然。
「這是哪裡?」她問:「我還在做夢嗎?」
「不,這是……是那位劍客前輩的竹林。」少年在床前站定,語氣顯
得生硬而緊繃。「妳想喝點水嗎?還是……還是想先見見驪珠殿下?」
「不……我……」聽見「殿下」二字,婦人的眼神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道長,我……我像是做了個夢……可是……那又不像是夢……殿下她……
她……她……我不該讓殿下一個人進宮的,但是……但是蛇族原本進不了
龍宮啊……」
她心中千頭萬緒,這話說得顛顛倒倒,但倒也還算明白。少年見她沮
喪,順著她的話問道:「妳是蛇族?」
「我是隨先主母嫁到錢塘去的。」婦人點頭。「雖然本體並不是蛇,
不過,確實是視為蛇族沒錯。」
「妳家主母是蛇族?」聽了這話,少年微微一驚。
「先主母是蛇族長老螣蛇的姪孫女兒,地位可是十分尊貴的。」婦人
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即便如此,仍是進不了龍宮。」
「蛇族本是鱗蟲,為何進不了龍宮?」少年不解地問。
龍族原是鱗蟲之長,而蛇族是鱗蟲的一種,依他所想,龍宮中有蛇族
出沒應是理所當然之事。
「龍族與蛇族互不往來已經行之有年了。」婦人神色黯然地說道:
「主人雖是東海龍王的親弟,但在迎娶先主母的時候,東海與錢塘也斷絕
往來好一陣子,直到先主母生下驪珠殿下之後過世,才又開始互通消息。
只是,先主母雖然過世了,還是有些閒話,殿下初次進宮之後,就輕言不
肯再上東海去。」
少年只是聽著。
「龍族一向很看重自家血統,地位越高,就越不把他族看在眼裡。竹
林的那一位……」婦人說到劍客,偷眼瞥了窗外一眼,壓低了聲音。「那
一位原本和東海龍王的五公主有婚姻之約,但是東海龍王堅持不肯允婚,
後來五公主才答應嫁到北海去的。」
她說到此處,沉沉地嘆了口氣。
「說起來,看重血統的不只是東海,北海那位龍母嘴上不說,心裡可
掛意得很,雖說往來不禁,但要讓殿下做她的子媳,是絕無可能的。我早
勸殿下死了這條心,別再想著蟠淵殿下,可是……」婦人說著說著,眼眶
竟自然紅了。「先主母臨終的時候,要我阿榮好好照顧殿下。但是,要是
殿下當真做出從東海龍宮偷走『鑰匙』的糊塗事來,那……那可是該怎麼
辦才好……」
鑰匙?迦樓羅王的鑰匙?
少年驀地想起那白衣少女在「遊仙枕」中對劍客所說的話來。
一瞬間,他眼前又浮現了那漆黑的深海,和那白衣少女一頭飄散在海
水中的黑色長髮。
水……
『我只是藉水之力現形,等水一乾,我也就無所憑依了。』那少女先
前自「遊仙枕」中現身所說的話在少年腦中響起。
如果那位龍族公主操控水的力量能讓她脫離「遊仙枕」的拘束,或許……
少年的目光落在自己胸口那顆微微泛著紅光的珠子上。
從某層意義上來說,「龍珠」就等同於「水」。
少年一把抓起胸口的龍珠。「您要是擔心那鑰匙的事,不如親口去問
問驪珠殿下吧。」
那婦人抬起淚眼,不解地看著他。
少年摘下胸口龍珠,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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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未 部落格《月出‧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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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 218-160-186-195.dynamic.hinet.net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