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當我還想著楊明軒剛剛那不像是告白的告白，不知不覺，已經走到教室門口
，看見他一個人倚在走廊的欄杆，應該是在等我。
「怎麼這麼慢？」
「腿短不行嗎？」望著他，我嘟噥著。
點點頭，他倒是回答我，「可以。」
忽然我倆相視而笑，甜甜的奇妙感覺在心頭化開，像是草莓蛋糕那樣的滋味
。
「無聊。」他笑著走去開教室的後門，示意我該進去繼續會議記錄。
「對了，」跟在他後頭，我忽然想起，「剛剛我在二樓走廊轉角那裡遇到如
閑紫萸，邵強也來了唷，我說等會兒要偷摸幾罐飲料去找他們的。」在走進
教室的同時，我對著他的背影說，不知道他聽到沒。
「有聽到嗎……」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我，轉眼就見他抱著幾罐原本要招待家長的飲料甚至點心
回頭，「走吧。」
「唷，」為了怕被還在高談闊論的家長和導師發現，我讓他先出了教室，順
便把門帶上，「動作還真快。」拍拍他的肩，害得他抱在懷中的「贓物」一
個沒抓穩便落得滿地。
「哇！」
「掉了！」
我倆同時發出驚呼、同時蹲下撿東西，一時之間忘記彼此距離太近，就在蹲
下的那一瞬間，他的臉幾乎撲上我的。
一切發生的突然，我們就這樣當場定了格，誰也沒敢說話，我從他的眼中看
見慌亂的自己，卻怎麼也沒辦法鎮定。
以前嘻鬧時，也不是沒有這樣和他大眼瞪小眼過，只是……
只是這次，我可以清楚感受他的呼吸、清楚看見他深褐色瞳孔，清楚的數著
他的睫毛，清楚的知道他也和我一樣慌亂，慌亂中卻又移不走腳步、劃不開
距離。
「妳一定不知道，在這班上，就有個人默默的守著妳吧。」
他剛剛說的那句，就這樣不受控制的在耳邊強力放送，催促得我心跳加速，
腦海呈現渾沌狀態。
他會吻我嗎？像是電影情節那樣……
我已無法抽出時間撥弄著玫瑰花辦，邊數著他愛我、他不愛我，只能被動的
定在原地，驚慌，卻也期待著什麼。
他只匆忙低下頭，像是逃避，「呃，我、我撿就好……」
很快的，楊明軒拾起地上所有東西，起身，然後離開，動作很俐落，背影也
十分瀟灑，「走吧。」
他頭也沒回的喊我，沒瞧見我還蹲在那，對著他遺落的、我的小小期待，有
所感慨。
那個人，不是他嗎？我追了上去，卻沒敢多問。
後來，楊明軒、卲強、如閑、紫萸和我一干人改往樓下的五角涼亭聚集，一
人剛好佔據一角，你一言、我一語的打哈哈，暫時忘卻各懷心事的苦惱，卲
強恢復了朝氣以及他那得天獨厚的搞笑功力，讓大家終於鬆了一口氣。
我們，就像是回到一起佈置教室的那個午後，可以這麼開心的聚在一起，就
算是講些沒有營養的話題也心滿意足。
「欸，你們這樣溜出來不會被發現嗎？」紫萸倒還是機伶，開心歸開心，可
也擔憂，深怕半路開溜的楊明軒和我會被發現受罰。
我瞄了瞄楊明軒，不知怎麼的想起剛剛，他臉一撇，看向別處，應該也和我
想同一件事，於是兩人異口同聲的回答。
「沒關係。」
「沒關係吧。」
「你們兩個默契還真好！」如閑笑著，話中似有參不透的寓意，還是我想多
了？
「也好，就讓嚴靜雯一個人忙死算了，反正她……」
紫萸話都沒來得及說完，就瞧見庭外迎著細雨走來的人竟會是自己正在叨唸
著的。
什麼時候下起雨的……
她的頭髮上有著點點的水珠，身上的襯衫也濕了大半，這種雨，雖然是細細
綿綿的下著，但也總會讓人溼透，她在雨中看我們笑笑鬧鬧了多久，卻沒人
知道。
她淡淡的笑，眼神有股哀怨，看起來可憐兮兮的，「你們怎麼都在這裡？」
見卲強不動聲色，紫萸倒是站了起來，「妳來幹嘛？」
如閑也跟了過來，手扠著腰，「這裡不歡迎妳，回去開妳的家長座談會吧妳
！」
我不安的回頭去看看那兩個沒有反應的男生，此時的嚴靜雯，看起來好像很
可憐，而且卲強都沒趕她走了，我們還有什麼話說。
「來都來了……」拉拉如閑和紫萸，我小聲的勸。
其實，在我認為，卲強為什麼肯替嚴靜雯這個道不同、不相為謀的人擔罪，
對於她沒顯出絲毫厭惡，事後還會幫她說話，分明就是因為喜歡她。
不過，雖然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卻也從來沒有得到證實。我只是自己
一廂情願的覺得，覺得卲強喜歡嚴靜雯，覺得我們不該再排擠她，否則就讓
卲強難為了。
「幹嘛幫她說話呀。」紫萸反而拉住我。
「哼，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如閑的話很酸，字字具有猛烈的攻擊性。
終於，卲強開口，「外面下雨了，沒看見嗎？」
他示意嚴靜雯進來躲雨，惹得如閑更不高興了，「有沒有搞錯呀，這女的害
你被記大過耶。」
卲強臉一沉，「她是害我記過，不是妳，所以不關妳的事。」
「可是她在這裡，我就不想在這裡，是她害你變成今天家長會的主角，你還
想邀她在這裡賞雨嗎？」
「夠了沒？」一旁的楊明軒終於打破沉默，「不需要為了她吵架吧？」
「對呀，對呀，」我自以為是的打圓場，卻沒有想到，這自以為是會招來往
後的決裂。
「卲強，其實大家都是好朋友，就告訴大家為什麼你要這麼護著嚴靜雯，我
們也才能體諒，不是嗎？」
「為什麼君簡話中有話，我都聽不懂？」紫萸傻傻的問了，如閑也跟著搖頭
。
「妳說什麼……」
卲強噤聲，沒再多講什麼，大家都在等著我解釋，連原本閃躲我的眼神的楊
明軒也都看著我，原本就要爆發的衝突也因為我的一句話，瞬間冷掉。
「卲強，」我看著他，「我想，如果不是因為喜歡一個人，你也不會為了她
承擔過錯吧？」
「不要亂猜好不好，因為她是好學生，不需要為這種事賠了前途。」卲強的
反應強硬，語氣有些生氣。
我搖搖頭，以為猜中了他才惱羞成怒的，「為什麼你一直幫嚴靜雯講話呢？
她明明這麼壞，你卻還要包容她，不是喜歡她，是為什麼？」
「沒為什麼就是沒為什麼，」卲強忽然站了起來，整個身形高我一截，一股
氣勢讓我覺得很有壓迫感，「妳也和她一樣，妳們這種乖乖女都離我遠一點
！」
語畢，他隨即淋著雨冒然離去。
對於他的態度，以及他的話，我還有點愕然，什麼叫做『妳也和她一樣』？
我們不是好朋友嗎？為什麼拿我和嚴靜雯相比，說我和她一樣，一樣是乖乖
女，一樣是愛打小報告的廖北鴨嗎？
忽然覺得有一點受傷，我追出去，站在涼亭的屋簷下，圈著手大喊：「我才
跟她不一樣咧，邵強你這個豬頭加笨蛋，明明喜歡她，幫她揹黑鍋還不承認
！你明明是喜歡她的！」
卲強還是沒有回頭，我這一喊，只能喊給自己聽，證明自己和她的不同，可
心中還是很無力。
楊明軒忽然走來，拉著我往外，「妳亂說什麼，去和他道歉！」
「不要，為什麼要我道歉，我又沒有說錯什麼？」
甩開他，我步出屋簷，雨，不知何時變大了，點點滴滴，絲毫不客氣的灑在
我身上。
「沒說錯什麼？妳知不知道妳……」
「妳知不知道妳已經傷到邵強了？」如閑不知何時也從涼亭裡走了出來。
「我沒有錯！他自己明明為了她付出這麼多，為什麼還不能讓她知道！」
「知道什麼？妳懂什麼！」楊明軒生氣的說。
「為什麼要對我生氣！」我也很生氣對著楊明軒，這個，今天我才鼓起勇氣
承認喜歡他的男生。
明明，我只想打圓場，可怎麼弄到這步田地，吵架的人反而變作是我？
怎麼會，搞出這樣的僵局？
「君簡，其實邵強喜歡的，是妳……」
最後，紫萸也步出涼亭，我們都在落著大雨的灰色天空底下，陷入靜默。
回頭，看見只剩下嚴靜雯一個人呆站在涼亭裡，留著錯愕的眼淚，那張看似
可憐，卻又可恨的臉。
「他喜歡我又不關我的事！」
丟下這句話，冷冷的臉頰流下滾燙的眼淚，我匆匆跑開，只有紫萸跟了過來
。
愛情，讓我學會任性。
而，任性讓我開始討厭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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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igin: 貓咪樂園 (miou.twbbs.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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