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十五歲，是個對感情特別敏感的年紀。
自從上次楊明軒和我一起淋著大雨，咆哮過大街之後，因為家住附近的關係
，我倆開始一起上、下學。雖然我們兩個的家離學校很近，步行大約十分鐘
，但楊明軒有時也會推他的單車出現在我家門口，等我吃完早餐再載我去學
校。
本來和他是話不過三句的，後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變得很多話，
從路過的雜貨店可以聊到學校的福利社，再從學校的福利社以批評導師為結
尾。
我漸漸覺得，楊明軒其實並不像他外表那樣的冷冰冰，他其實對人體貼，會
為對方著想，是那種只要和他在一起就覺得心安的男生。
當然，我們轉變為這樣的好友誼也引起了班上同學的側目，關於我們交往的
一些流言不脛而走，連紫萸和如閑也老是追問我到底是不是和他在一起了。
「在一起？」我一本正經的回答她們的疑慮，「就字面上的『在一起』而言
，我們是天天都在一起呀，一起上學、放學、一起坐在教室裡上課……」
事實不是如此嗎？我都還沒脫口說出這句話，倒是先被紫萸敲了一記。
「妳這頭小呆鵝，是真不懂還假不懂？」她很認真的像是媽媽教訓女兒一樣
，「不是問妳這種『在一起』，是有戀愛成分的那一種『在一起』，像是兩
個人會不自覺的因為四目相交而臉紅，是吧，如閑？」
紫萸把目光轉向若有所思的如閑，然後換她發言。
如閑很有大姊架式的站了起來，「不是我愛說，妳們這兩個從溫室來的，尤
其是妳，」如閑用食指點點我的鼻頭，「剛剛紫萸講得雖然沒錯，但是，基
本上那是國小程度的愛情，止乎情，發乎禮，哲學上，稱作『柏拉圖』式的
愛情。」
啥……
我和紫萸互看，沒有講話。這如閑到底懂是不懂？
什麼？什麼「柏拉圖」？
「所謂『柏拉圖』式的愛情就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和紫萸都露出了很困惑的表情，於是如閑直接從這個我
們有聽沒有懂的話題又跳回了『在一起』的話題。
「在一起，如同紫萸剛才所說的，是戀愛的意思沒錯，但是，那並不完全是
像是她所形容的那樣。」如閑在我頭上點了點，「戀愛，會讓妳們一起手牽
手上學、在校園無人的角落裡膩在一起聊天，聊著聊著，他會看著妳，慢慢
貼近妳柔軟的嘴唇，他的手會不受控制的撫摸著妳，讓妳感覺莫名的舒服，
最後，上床。」
上床？
我和紫萸互看了一眼之後才很有默契的一起驚呼出來，「啊、啊、啊！」
「如閑哪，我們才國三耶，都還沒有發育完全哪！」我紅著臉，既害羞又慌
張的搖搖她的手。
「對呀、對呀，如閑哪，可不可以不要那樣？」紫萸也跟著緊張起來。
只見她無奈的攤攤手，「我只是把我的經驗和妳們分享而已嘛，誰叫妳們這
兩小朵溫室來的這麼緊張。」
「啊、啊、啊、啊！」這次，我和紫萸來不及互看就驚叫了出來。
「妳們這兩朵小花還真是有默契耶。」
「如閑，妳、妳、妳！」
「如閑，妳、妳、妳、妳！」
「放心啦，我和前男友才走到三壘他就畢業了，」她對我們俏皮地眨眨眼，
「我還是處女唷。」
看著已經走遠的如閑，我和紫萸還傻傻的愣在原地。
為什麼，她可以笑得這麼的輕鬆？
我不懂，可不只我不懂，紫萸也不懂。
當天下午，導師的數學課讓我頻頻分心，腦子裡淨想著如閑上午說過的話。
不是我不專心，其實是因為導師從一上課就在解一題證明題，花掉將近三十
分鐘的時間，算式寫滿了整個黑板得到的答案卻是錯誤的。
「呃，我們再算過一次好了。」
看著他汗顏的模樣，我不經心的描繪了下來，手裡雖然牽引著筆，但是心裡
，仍是想著那個禁忌的話題。
儘管和我們一樣都是十五歲的國中生，但如閑就比同年齡層的女生顯得成熟
，她所散發出來的氣息、她的談吐、她的思想、她的身材、她的長相，幾乎
沒有一個地方是不讓我和紫萸望塵莫及的。
談及「性」，我和紫萸是臉紅心跳，像是做了壞事一樣，而對於如閑，她卻
可以這麼坦然面對，好像家常便飯的稀鬆平常。
這般的如閑，在她十五歲的身體裡，到底住了幾歲的靈魂呢？還是這個世界
正如她所說的，只剩我和紫萸這兩朵來自溫室的花朵不知情？我，沒個答案
。
她所說的那些，是每個人都這麼想的嗎？楊明軒對於我，或是之前寫給我情
書的那些男生，也都會有那些想法嗎？
其實我有好多關於這樣的疑問，但礙於少女的矜持，我不敢問，也沒有人可
以問。
「在幹嘛？」
楊明軒在我還在想那些和他有關的問題時忽然伸手輕敲我的頭，把我嚇得魂
飛魄散之際更讓我臉紅心跳。
「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臉這麼紅？」他一把搶走了我畫導師的素描，
「妳………」
「太無聊了嘛，而且他都解了半小時了還解不出來。」我急忙傳紙條給楊明
軒，尷尬的向他解釋。
「對呀，這樣怎麼還能出來混呀？」他很不屑的斜視講台上的導師，然後把
紙條遞回來給我，「真為嚴靜雯的數學感到擔心呀！」後來，他又補了一句
。
嚴靜雯是我們班的副班長，更是班上數一數二的『乖寶寶』、『好學生』。
聽說她放學下課後都到導師家去補數學，所以深受導師的寵愛，尤其在我失
寵之後，她更是深得導師的信任，成為班上的『廖北鴨』。
可想而知她的人緣並不太好，可她似乎也不以為意。
「呵！」我咧嘴笑得傻傻的，卻忘了擺出自己最得意的招牌甜美微笑。
「笑的真醜！」他伸手，又在我頭上敲了一記。
「奇怪吶，一直敲人家頭，越敲越笨了啦！」
曾幾何時，我已經可以不在楊明軒面前施展我的招牌微笑，可以在他面前過
得自在，不必再遵循謹記媽咪的教訓，要有氣質、要像個淑女。
想起紫萸曾經說過的，她說我的個性其實並不是這麼拘謹的，剎那間，我有
些了解。只是沒有想到，能夠讓我自我了解到這點的，竟然是一開始我看他
不順眼的楊明軒。
是緣分吧，我又吃吃的笑了出來。
「想什麼啊，口水要流出來了。」他趁著導師一個轉身的空隙，伸出他大大
的手掌在我面前晃呀晃的。
「反正不是想你。」我違背心意的嘟噥。
「欸，小倆口別在上課打情罵俏好嗎？」一旁看不下去的如閑，丟了張紙條
過來，正中我的鼻頭。
「哪有！」如閑輕易地挑起我的臉紅，我在紙條抗議著然後丟回去，一個不
小心，讓紙條飛偏了到隔壁排去。
「要死啦。」那雙美麗的眼睛狠狠瞪了我一眼後，她還是很認命的蹲下去撿
，導師在台上發現了我們這一帶的不平靜，立刻出聲嚇阻，「後面的在幹嘛
！」
「撿個東西都不行嗎？」如閑很帥的秀出手中的修正液，也讓導師啞口無言
。
這招真高，正當我自嘆不如時，被我和如閑冷落一會兒的楊明軒才又再度出
現，他忽然射出一記紙飛鏢，飛落在我桌上。
「哪時來畫個導師的大型看板來射飛鏢？」
我都來不及回覆，紙條就被如閑硬生生的劫走。她搶先一步，在紙條上僅剩
的空白處寫上她的附議，讓遲了半秒的我沒能再插上一句話，甚至一個字。
這是個預告，關於楊明軒和如閑相戀的預告，而當時，單純的我不知道，真
的，什麼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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