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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篇 沿綠色隧道前去,穿過天然屏障的背後是寬闊無窮的乾淨天空。昂首遠看, 延綿至天邊的是怎麼數也數不盡的青綠山峰;俯身鳥瞰,則能望見臥躺在集 集大地的濁水溪畔。 一年四季,那沌沌滾動的溪水總是捲夾許多沙泥呈現混濁,因故取名「濁水 溪」,其水勢浩大,川流不息,更被喻為「生命之源」。 依循濁水溪旁的公路,就像是沿著時光的流,彷彿回到那年,當時,穿著白 制服藍色百摺裙的年紀,我還記憶猶新,好像,邵強隨時都會調皮地從背後 冒出來嚇人一跳,然後笑得很燦爛的跟我打招呼似的。 那一年,十五歲,距離現在的自己,似乎真的有點遙遠。 而這裡,山水相映佳景依舊,曾聽姑姑說過,爹地媽咪就是愛上這片好山好 水才決定居住於此,最後他們終究回歸這塊樂土,想想,其實應該為他們感 到高興的。 擁抱這和煦的午後日光,依山傍水的美麗風景盡收眼底,終於,深深體會當 時爹地媽咪的心情,剎那間,體內流竄著巨大無比的感動,我開心的笑了。 雖然,無法算計天堂與人間到底相隔幾千里,可是,此時此刻我卻領悟了一 個道理,原來愛與思念,是沒有距離的。 我回家了,爹地媽咪,我回來了…… 楊明軒如閑紫萸邵強,我終於回來了…… 喃喃著,笑笑的眼睛溢滿累積長久沉重的牽掛,在那眨眼的瞬間,再也承受 不住多年的壓抑,剎那,潸潸淚水奪眶而出,狂流不止。 終於回家了,你們,都還好嗎? ** 23 儘管懺悔的眼淚幾乎淹沒成海,儘管再也無法釐清置身回憶還是夢境,我就 這樣睡去,醒不過來,被放逐在悲傷而混亂的黑暗洪流裡載沉載浮。 在這奇怪的空間,不斷不斷重複著那天的不和諧,先是與自己的朋友吵架、 被導師懲罰、和嚴靜雯談判、最後竟鬧出家庭革命。 「沈君簡,我也很喜歡妳,可是就像是寵愛妹妹那樣,我對妳,並不是像對 葉如閑那樣的情感……」 楊明軒面無表情的對著我說。 「妳還是沒能把那天我跟妳說的聽進去,是嗎……」 紫萸的表情很是無奈。 「妳就是任性、小氣、自私又壞心,而且不只這樣,妳還是個被寵壞的小孩 ,難道全天下就只允許妳擁有幸福,別人都不能有這項權利嗎……」 如閑看起來很生氣。 「喜歡一個人,不就是這樣嗎?」 邵強流露難得認真的堅定神情。 「難道要看到妳連肚子都大起來了,才可以定義妳談戀愛嗎?沈君簡,我一 定要好好向妳父親報告妳這麼不知檢點的行為……」 導師的語氣很囂張。 「我知道你其實喜歡的是她,可是她根本不把你放在眼裡,連白癡都看得出 來她喜歡的是楊明軒……」 嚴靜雯抓狂的對我吼。 「妳才幾歲而已?就這麼不懂得潔身自愛,就這麼自甘墮落,我平常是怎麼 教妳的……」 爹地失望而痛心的指責。 「趕快吃,吃完就去睡覺,知道嗎……」 媽咪則是關愛的催促。 每個人都帶著不同的情緒對我說,有愛、有恨、有心疼、有指責,複雜而錯 亂的在我眼前交替出現。 本來說好了明天要早起,我卻一直身陷其中,無法自拔。 最後,我也睡過頭了,我們都失約,錯過那個美好的早晨,沒有一起去跑步 ,也沒有去買最愛吃的飯糰當早餐,我睡得好沉好沉,耳邊忽地傳來爹地的 聲音叨擾,終於,解脫清醒過來,結束這場漫長卻片片段段的黑色夢境。 「要堅強的活下去,知道嗎……」 這是爹地最後對我說的,他表情認真相當嚴肅,語畢,便重重的把我推開, 唯獨牽起媽咪的手,消散眼前。 我不! 用力吶喊,爹地媽咪仍然執意離去,直到再也看不清他們的臉,我焦急惶恐 的追,卻一步踩空,狠狠摔倒在原地,從此劃開距離,再也趕不上阻止,晚 了一秒,只抓足一把空氣,又從指縫流走,這才從夢中驚醒。 「爹地媽咪……」 雖然還是驚魂未甫的想要尖叫,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一點聲音,喉嚨乾乾啞啞 的,彷彿幾十天沒有喝水,屋子裡的光線亮得令人無法適應,我只能半瞇著 眼,勉強想坐起來,可心有餘而力不足,最後只好放棄。 「醒了、她醒了!」 有人在一旁喳喳呼呼的,感覺好吵,耳邊充斥混合著幾種語言,聽起來有像 是英文的,像是法文、還有熟悉的中文。 這是哪裡?爹地媽咪呢?自己虛弱得連皺眉的力氣都沒有,更無餘力去解開 心中的疑慮。忽然,室內燈光驟地轉暗,終於睜開眼睛,除了看見一堆從來 沒見過的陌生面孔,竟然,還見到長年定居加拿大的姑姑還有姑丈。 望著她,我驚訝的發出粗啞聲音,怎麼會…… 發現我一眼就認出她,姑姑立刻伸手過來抱我,激動地痛哭失聲,叨叨絮絮 一長篇,連話都講得不清不楚。 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一覺醒來我卻躺在這像是醫院的小房間裡?爹地媽 咪呢?怎麼沒在我身邊陪著? 真的很多疑問,卻理不出頭緒,前一晚,被爹地懲罰跪在後院,然後,然後 呢?我始終想不起來,總覺得好像發生過什麼驚天動地的事,腦海一片空白 。 「救她……」 「請你們一定要救救我女兒……」 耳邊傳來爹地聲聲痛心的呼喊,我生病了嗎? 許久,姑姑終於稍稍止住淚水,用她那已經不太靈光的中文,慢慢地告訴我 ,「小君,不要害怕,姑姑來帶妳回家,以後姑姑家就是妳的家了。」 我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但因為當時真的好累,只能順著姑姑,讓她重新為我 蓋上棉被,「好好休息,知道嗎?」 看著她那麼悲慟的表情,我乖乖點頭,可是心上還是掛念爹地媽咪,還是忍 不住輕輕問著,「姑姑,爹地媽咪也跟來了嗎?」 「嗯。」 她的眼眶又泛起層層淚光,害我不敢再多問什麼。 閉上眼,為什麼姑姑哭得如此傷心?還沒猜出答案,便又沉沉睡去。 當時,我不知道,姑姑遠從加拿大飛回來照顧我的那天,已經是台灣九二一 大地震過後的第三天;我不知道,自己從小土生土長的鎮上已被震得滿目瘡 痍;我不知道,這場浩劫奪走總共兩千多條人命,我更不知道,親愛的爹地 媽咪其實已經命喪黃泉,從此,與我天人永隔。 而,加拿大的魁北克,姑姑說,以後那裡就是我的家。 記得很久以前,姑姑剛嫁過去的時候,爹地也常帶著全家去那美麗的異國作 客,對於位在聖羅斯河的北岸,這個一直給人感覺很法國的城市,似乎,還 有著幾分似曾相識。 姑丈是道地的加拿大人,一家四口住在舊市區附近。這裡其實風行法語,隨 處可見古典而高雅的城堡,偶爾還有觀光的馬車在街上溜達,令人有種恍若 誤闖童話故事的錯覺。 最讓我流連忘返的,則是一條名為「小香普蘭」的古街,據說這裡號稱「最 古老的繁華街」,午後的街道總是瀰漫著不知哪間咖啡館飄散出來的濃醇香 氣、而裝飾美輪美奐的餐廳、復古浪漫的陶器以及藝品店家更是林林總總, 叫人看得眼花撩亂。 不過,當我真正有心瀏覽這座復古之城,已經是來到這裡很久以後的事了。 在那之前,我總習慣把自己封閉起來,就算再美的風景,也從未為之動容, 因為我還活在爹地媽咪離去的陰影之下,走不出來。 總之,姑姑在姑丈的陪同之下於台灣停留一個星期左右的時間,悉心照料只 能以醫院為家成天昏昏沉沉的我,另一方面也為我準備簡便的行李,好帶回 魁北克。 直到上了飛機的那刻,望著外頭飄散的雲朵,我都還懵懵懂懂的,任由姑姑 做主,七手八腳的幫我料理一切。 就這樣的,我來到了魁北克。 姑姑一家待我十分親切,雖然不懂法文,不過姑丈還是會同我講英文,兩個 還不到十歲的混血兒表弟也老愛黏在我身邊撒嬌,這兒的一切都很好,只是 天氣有點冷,以及,每當我問起爹地媽咪時,姑姑姑丈總是一臉慌張的告訴 我,他們過幾天就會過來和我會合。 那我可以打電話給他們嗎? 為什麼爹地媽咪忽然把我送來這裡? 我怎麼睡起來就在這了? 學校不用上課了嗎? 真的,我有滿腹的疑問。卻只看見他們難為的表情,吞吞吐吐盡是推託之詞 ,最後,我不再開口問,只是靜靜想著,希望爹地媽咪快點來看我。 一天、 兩天、三天、四天…… 直到那天,下了雪的夜晚,因為睡不著到客廳走動,打開電視,卻發現了那 一堆問題背後的真相。 只是,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永遠都不要發現這個可怕的事實 -- Origin: (miou.twbbs.org) 一個以看板文章為主, 重質不重量的 溫馨小站